王翠花奋力挤到人群最前端,她竹篮里的韭菜还带着晶莹的露水,有几根不慎掉进了警车的轮胎缝隙里。
她大声说道:“就是!我家富贵的项圈还是他改装的,具备录音功能呢!”
话一出口,她突然抬手捂住嘴巴,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眼角却不由自主地朝修表铺的方向瞥了瞥。
钱立群眉头紧皱,宛如拧成了疙瘩。
他向来最厌烦这些社区大妈,她们吵吵嚷嚷的,就像一群无头苍蝇,却总能精准地坏他的事。
探员正打算驱散人群,李小明突然指着柜台角落说道:“钱局长要是不放心,不妨看看那个座钟。”
座钟是张大爷送来的,钟摆里面藏着一枚 U 盘。
昨晚,李小明特意把座钟拆开,将钱立群销毁证据的视频拷贝到了 U 盘里。
探员打开钟摆的那一刻,U 盘 “啪嗒” 一声掉落在地上,然后滚到了钱立群的皮鞋旁边。
而钱立群皮鞋上沾着的墨绿色粉末,与 U 盘表面的痕迹完美吻合。
“这是什么?”钱立群的声音紧绷,踢开 U 盘时顺带撞倒了旁边的竹制花架。
花盆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空心竹的根系四散开来,露出里面缠绕着的细铁丝
—— 这些铁丝组成的图案,正是 701 实验室的平面图。
李小明俯身收拾碎片时,指尖不经意间划过竹根处的铁皮盒。
盒盖因摔落而裂开一条缝隙,半张照片露了出来:
赵胜男正站在科技园的排污口前,手中高高举着贴着 “701” 标签的玻璃瓶,背景里塔吊的编号被雨水洇成了蓝色。
“这照片……”钱立群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陡然间感到呼吸困难。
他回想起三年前在 701 实验室,正是这个女人手持同样的瓶子,迫使高志远签字封存菌液。
他不禁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修表的时候,在机芯里面发现的。”李小明把照片重新塞回铁皮盒,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赵队说,有些东西到了该见光的时候,自然就会出现。”
竹篱笆外的喧闹声蓦地停了下来。诸葛铁牛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人群后方,电动车的车筐里,保温桶正冒着白汽。
桶里装着王翠花给赵卫国熬制的绿豆汤,桶底刻着“富贵”二字。
他向李小明使了个眼色,保温桶的提手上缠着一根红绳,绳结是特调局的紧急暗号。
“钱局长,该出发了。” 探员的对讲机蓦地响起,传来特调局技术部的声音,“市纪委的工作人员在楼下等候您,称有一份文件需要您确认。”
钱立群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最后瞥了一眼那丛空心竹,竹节中渗出的汁液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墨绿色的幽光,宛如无数双眼睛正紧紧盯着他。
当探员将他带离时,他的皮鞋不经意间踩在了 U 盘上,塑料外壳发出尖锐刺耳的碎裂声,仿佛是在为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举行一场无声的葬礼。
李小明正蹲在地上仔细拼凑花盆碎片时,诸葛铁牛悄然塞给他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王翠花的笔迹,上面写着:“社区医院的监控拍到钱立群昨晚前往废品站,焚烧了一堆带有‘701’字样的纸张。”
他抬头之际,瞥见李大芬的广场舞扇在篱笆外晃动了一下,扇骨里隐约露出半截 U 盘
—— 那是从钱立群的西装内袋里偷出来的,里面存有他与孙二楞子的通话录音。
当修表铺的竹篱笆被重新扎好之际,夕阳正透过竹叶的间隙倾洒而下,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李小明把赵胜男的怀表放置在窗台,齿轮转动的“滴答”声与空心竹的摇曳声逐渐契合。
他摩挲着竹节里的铁皮盒,蓦地领悟到,赵胜男留下的不单单是证据,更是一种信念
——恰似这些空心竹,看似内里空无一物,却能在风雨中挺立成一道屏障。
社区的广播蓦地奏响了《最炫民族风》的旋律,原来是李大芬的队伍正在广场排练。
李小明步出修表铺,只见王翠花正把红绸绑在竹篱笆上,富贵脖上的项圈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项圈铃铛里藏匿的微型摄像头依旧在运行。
在远处废品站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警车的警笛声,好似在为那姗姗来迟的正义奏响伴奏。
他返回柜台之后,把那枚掉落的齿轮重新嵌入怀表机芯。
这次他的手十分稳当,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引导着他。
当怀表的指针最终指向“10:17”时,他听到空心竹的竹节里传出轻微的“咔哒”声,宛如某个被尘封已久的秘密,终于开始松动。
夜幕降临,修表铺的灯亮起。
李小明在竹篱笆外立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小明修表,不问来处”,那字迹在夜风中微微颤动。
他明白,这并非终结,钱立群背后还有一张更大的网。
但此刻,望着那丛在月光下静谧的空心竹,他忽然感到一阵安心
——有些事物,即便藏在最幽深的竹节里,也终将在阳光照耀下破土发芽。
竹篱笆的断口处沁出汁液,在暮色中凝结成琥珀色的珠滴。
李小明蹲在修表铺的门槛上,用竹篾小心翼翼地绑扎着断裂的竹枝,指尖被篾片划出了细小的血痕。
这丛竹篱笆是由社区老人亲手扎制而成的,在去年广场舞大赛时,上面还挂满了红绸,此刻却在警车的撞击下硬生生断成了三截,露出了后面栽种的空心竹。
那些竹子的根系在泥土里盘根错节,宛如无数只紧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