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清晨，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泼在碧水湾社区的主干道上。
诸葛铁牛骑着吱呀作响的电动车驶过路口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道刺目的彩虹门 。
红底黄字的标语 “科技兴城，和谐共赢” 在风里哗啦啦作响，塑料材质的拱架边缘还沾着昨夜暴雨留下的泥点，像块被人踩过的糖纸。
“铁牛，来俩肉包！” 早点摊的张婶用油乎乎的手抹了把围裙，蒸笼掀开的瞬间，白茫茫的热气裹着韭菜鸡蛋的香气涌出来，“瞧见没？科技园的人昨儿半夜就来搭台子了，听说高副局长要亲自剪彩呢。”
诸葛铁牛接过包子的手顿了顿。指尖传来的温热让他想起三小时前，系统在脑海里弹出的警告：
【检测到异常能量场，与司马钢蛋实验室残留数据匹配度 89%】。
当时诸葛铁牛正蹲在 7 栋楼下的花坛边，看着张大爷对着空气鞠躬，老人家浑浊的眼睛里映着虚空，嘴里反复念叨 “竹子在唱歌”。
那是声波污染的典型症状，和三个月前罐头厂的红眼巨鼠如出一辙。
“听说能解决三千人的就业呢。”
张婶的儿子叼着油条凑过来，手机屏幕上是产业园的宣传视频：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在无菌室里操作仪器，玻璃培养皿里泛着荧光的绿色液体被冠以 “生态净化剂” 的名头，“我妈让我去试试，说要是能进实验室，彩礼钱就不愁了。”
诸葛铁牛咬了口包子，肉馅的油腻混着莫名的苦涩在舌尖散开。
他抬头望向西北方向，产业园的塔吊在晨雾里露出半截钢铁骨架，像头蛰伏的巨兽。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新提示：【赵胜男和谐能量场紊乱，熵增污染指数 18%】，下面附着张模糊的热成像图 。
她的制服第二颗纽扣处有块异常的低温区，那是常年别徽章磨出的茧子，此刻却像块冰。
奠基仪式的音乐在九点整准时炸响。
诸葛铁牛混在围观的人群里，看着高志远副局长被一群西装革履的人簇拥着走上临时搭建的主席台。
男人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上抹了太多发胶，阳光照上去泛着塑料般的光泽，剪彩用的金剪刀在他手里转得像玩杂技。
“…… 新能源产业园的落地，是我市产业升级的里程碑！” 高志远的声音透过音响变得尖锐，“它不仅能带动区域经济，更能为碧水湾社区提供一百二十个就业岗位 —— 这是科技与民生的双赢！”
台下响起稀疏的掌声。
诸葛铁牛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主席台侧面的赵胜男身上。
她穿着笔挺的制服，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下颌线绷得像根拉紧的弦。那枚特调局徽章歪斜地别在胸前，银质的边缘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 。
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那个总说 “徽章比命重” 的女人，连衬衫褶皱都会熨三遍。
“赵队这是咋了？” 身边的李大芬拽了拽他的胳膊，广场舞扇子上的 “和谐” 二字被阳光晒得褪了色，“昨儿还跟我拍胸脯保证，说产业园的环评绝对过关，今儿倒像丢了魂似的。”
诸葛铁牛没说话。
系统正在扫描主席台下方的香槟塔，水晶杯折射的光斑里，他看见司马玉悄悄将个信封塞进赵胜男手里。
男人的袖口沾着点墨绿色的粉末，和张大爷晨练时咳出的痰渍颜色一致。
奠基基碑揭幕的瞬间，王翠花的尖叫像把刀划破了喧闹。
“杀人凶手！”
老太太怀里抱着浑身僵硬的富贵，京巴犬的嘴角还挂着墨绿色的泡沫，四肢蜷缩成奇怪的弧度。
她冲破保安的阻拦，跌跌撞撞地扑向主席台，浑浊的眼睛里迸着血丝：“我家富贵就是闻了你们排放的‘环保气体’才死的！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狼！”
高志远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保安！把她拉开！” 他的声音抖得像被风吹的纸，“简直是无理取闹！”
赵胜男的对讲机里传出电流声，诸葛铁牛的系统捕捉到模糊的对话：“…… 处理干净，别影响仪式……”
女人的手指在对讲机上悬了三秒，最终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当保安扭住王翠花胳膊的时候，诸葛铁牛看见赵胜男的喉结滚了滚，像是吞下了什么滚烫的东西。
【和谐能量 - 200 点（当前 9300 点）。触发剧情分支：“沉默的帮凶”。】
李小明在社区医院的走廊里拦住他时，白大褂的袖口还沾着碘酒。
“六个老人出现幻觉了。” 少年把 ct 片拍在墙上，张大爷的海马体像块被虫蛀过的海绵，“医生说是老年性痴呆，但他们都住在产业园下风向，而且 ——”
他压低声音，指腹点在报告角落，“血液里的重金属含量超标三倍，化验单被改成‘营养缺乏’了。”
诸葛铁牛的指尖在冰凉的 ct 片上划过。
张大爷脑沟里那些异常的阴影，形状和科技园排污口的管道布局惊人地相似。
系统突然弹出警报，他转身撞开安全通道的门，楼梯间的窗户正对着产业园的围墙 。
根根铁栅栏间，黑色的排污管像条毒蛇，正悄悄钻进社区的污水处理系统接口，接口处的水泥地上，墨绿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是赵队让人改的化验单。” 李小明的声音带着哭腔，“护士说她亲自来的，还塞了个红包，说‘暂时不能引起恐慌’。” 少年突然抓住诸葛铁牛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我昨晚看见她在‘皇朝酒店’的包厢里，司马玉给她倒酒，两人碰杯的时候，她的徽章掉在了地上。”
诸葛铁牛想起今早赵胜男胸前歪斜的徽章。
系统调出酒店的监控画面，虽然被刻意模糊，但能看清她弯腰捡徽章时，司马玉趁机将个厚厚的信封塞进她口袋。
金属徽章与纸币摩擦的轻响，在寂静的监控室里像根针。
【检测到赵胜男与高志远通话记录：“…… 再等等，等就业数据上来就处理…… 不能让三千人失业……” 和谐能量 - 300 点（当前 9000 点）。】
三个月后的广场舞大赛上，赵胜男作为特邀评委坐在第一排。
她穿了条新裙子，徽章别得端端正正，只是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细纹比以前深了许多。
李大芬的夕阳红队跳完《最炫民族风》时，她给出了全场最高分，颁奖时握着老人家的手说：“感谢大家支持产业园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