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表铺后院的空心竹在晨露的滋养下，惬意地舒展着嫩绿的新叶。
竹节间悬挂的露珠，顺着青绿色的秆壁悄然滑落，坠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李小明静静地蹲在竹丛旁，指尖轻捏着一枚改装过的声波记录仪。
这台记录仪是利用特调局报废的监听设备改造而成，他精心地将金属外壳打磨成竹节的形状，巧妙地伪装成自然生长的瘤结。
此刻，记录仪的显示屏上，绿色的波形正以极为缓慢的频率起伏着，宛如沉睡者均匀的呼吸。
“第 187 天。”
他翻开牛皮日记，钢笔在纸页上划出沙沙声。
第 73 页的空白处，七根简笔画空心竹环绕着个微型喇叭，旁边注着 “20hz 以下”。
“低频共振持续增强，源头指向城西 1.3 公里。”
突然，记录仪的绿灯开始疯狂闪烁，屏幕上的波形骤然扭曲成锯齿状，峰值处的尖刺几乎冲破显示屏边框。
李小明猛地按住耳机，一阵极其细微的嗡鸣顺着耳蜗钻进大脑，像有根冰锥在太阳穴里缓慢旋转。
这种频率与三年前产业园 “和谐噪音” 的波段有 70% 吻合，但多出的三组次声波峰谷，让他想起赵胜男牺牲前录下的最后一段音频。
“找到了。”
他从工具箱里翻出个巴掌大的频谱分析仪，探针刚触碰到最粗的那根空心竹，仪器就发出刺耳的警报。
竹秆内部的共鸣声突然变得清晰可辨，混杂着老人模糊的呓语：
“竹子在唱歌... 穿绿衣服的护士... 给我打针...”
诸葛铁牛的电动车在巷口发出刹车声时，李小明正用听诊器贴着竹节。
橡胶管里传来的声音让他脊背发凉 。
那不是自然的竹鸣，而是某种精密机械运转的震颤，间隔恰好是 0.8 秒，与人类呼吸的频率惊人地吻合。
“王翠花的老伴又犯病了。” 诸葛铁牛的雨衣还在滴水，裤脚沾着的泥浆里混着几片竹叶，“赵卫国说听见墙里有凤凰传奇的歌，非要拆墙板找喇叭。”
诸葛铁牛从车筐里拿出个证物袋，里面装着片墨绿色的纤维，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富贵对着疗养院的竹椅狂吠，爪子上沾的就是这东西。”
李小明将纤维放在显微镜下，细胞壁里缠绕的金属丝清晰可见。
这些生物纤维在特定声波刺激下会释放熵增因子，与当年罐头厂鼠穴里的样本同源，但传导效率提升了 300%。
“是静心疗养院。” 他突然想起上周张大爷说的，那里的老人总对着墙壁说话，“他们用竹子当介质，把次声波藏在广场舞音乐里。”
修表铺的挂钟敲响九下时，两人已经换上了特调局的旧制服。
李小明的白大褂第二颗纽扣松了线，是今早帮王翠花修缝纫机时被针头勾的，老人家非要用孙女的粉色毛线补，说 “这样才像自家孩子”。
诸葛铁牛的 “和谐契约” 卡在衬衫里发烫，卡片边缘的金线顺着肌理游走，在胸口拼出个微型喇叭的形状。
静心疗养院的铁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门柱上缠绕的爬山虎被修剪成规整的波浪形，叶片在微风中翻动，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虫洞。
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推着轮椅穿过庭院，老人们的眼神空洞如井，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竹制扶手，发出 “笃笃” 的轻响，节奏竟与李小明记录仪里的次声波完全同步。
“欢迎参观我们的安宁疗法。” 院长是个梳着油头的中年男人，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总在笑，却没半点温度。
他递来的宣传册用竹纤维纸印刷，封面印着片翠绿的竹林，仔细看能发现每片叶子的脉络都是由 “0” 和 “1” 组成的二进制代码。
“我们采用纯天然竹制品辅助治疗，声波频率完全模拟山涧溪流。”
李小明的目光扫过活动室的竹制吊顶，那些拼成太极图案的竹片边缘泛着异样的光泽。
墙角的音响正在播放《荷塘月色》，古筝的旋律里藏着组极其微弱的低频震颤，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三个老人围着竹制圆桌打牌，手指在牌面上滑动的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定格成僵硬的姿势，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张大爷说的就是这个。” 诸葛铁牛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视线落在个穿蓝布衫的老人身上。
那是住在碧水湾 7 栋的赵大爷，此刻正对着空气作揖，嘴里反复念叨 “竹神保佑”，左手腕上的竹制手环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护士端来的 “安神茶” 装在竹制茶杯里，杯壁上雕刻的仙鹤图案在灯光下扭曲成蛇形。
李小明接过杯子时，指尖的皮肤突然发麻，杯底的温度竟比室温低了 5 度。
他假装喝茶，将茶水倒在袖珍检测仪上，屏幕瞬间跳成刺眼的红色：“检测到记忆干扰素，浓度 0.03mg\/L。”
疗养院里的竹林比修表铺的粗壮三倍，竹节间距均匀得不像自然生长。
李小明借口透气走到竹林深处，发现每根竹秆离地一米处都有个针孔大小的洞，洞口的竹纤维凝结成墨绿色的晶体。
李小明用镊子取下一点晶体，检测仪的警报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
这是第七代竹节菌的孢子囊，活性比实验室培养的高出 47%。
“这些竹子是生物放大器。” 诸葛铁牛的 “和谐契约” 卡突然发烫，他扯开衬衫，卡片表面的金线正顺着竹影流动，在胸口拼出张简易地图，“地下有管道连接科技园，他们在往蓄水池里注入菌液。”
两人顺着卡片指引摸到水泵房，生锈的铁门虚掩着，里面传出 “咕嘟咕嘟” 的声响。
透过门缝望去，三个穿着防化服的人正在往蓄水池里倾倒淡绿色液体，管道上贴着的标签写着 “天然竹沥水”，生产厂家一栏印着 “黑龙集团子公司”。
是孙二楞子出狱后注册的新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