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牵着踏风兽,不疾不徐地跟在张琪身后半步之处。他身形挺拔如孤松临渊,步伐沉稳似山岳不移,即便在这等崎岖晦暗的林间穿行,亦如履平地,从容不迫。他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四周,那深邃的眼眸在稀薄星月与青霞微光的映照下,偶尔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仿佛能洞穿层层黑暗,将林间一切细微的动静,乃至灵气流动的轨迹都尽收眼底。他周身气息收敛得近乎虚无,若非肉眼可见其形,几乎感知不到他的存在,唯有靠近了,方能隐隐察觉其体内那如同蛰伏巨龙般的磅礴力量。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四周的天地灵气愈发浓郁精纯,远超外界。
踏风兽似乎有些不耐被如此缓慢地牵引行走,偶尔会从鼻腔喷出一股带着淡淡青辉的灼热气息,碗口大的蹄子轻刨地面,将落叶碾入泥土,但在齐天偶尔回望的平静目光下,又立刻安静下来,只是那双宛如燃烧着青色火焰的兽瞳,依旧闪烁着睥睨万物的野性光芒,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显露出其不凡的灵性。
雷大壮牵着那匹矫健白马,跟在最后。他那异于常人的雄壮体格,即便在晦暗光线下也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投下大片阴影。蒲扇般的大手时而紧握成拳,青筋如虬龙般虬结凸起,时而松开,下意识地按在腰间那柄粗糙却沉重的短斧木柄上,铜铃大的眼睛瞪视着后方与侧翼的黑暗,不敢有丝毫松懈。相较于踏风兽的桀骜,白马则温顺得多,蹄声轻灵,唯有在感受到主人紧绷的情绪时,才会不安地甩动一下浓密的尾鬃, 显露出非凡的耐力与灵性。
林中寂静得可怕,唯有三人两兽踏过落叶的沙沙声,偶尔从不远处传来的几声夜枭啼鸣,以及不知名妖兽的低吼,始终缭绕在耳畔般的青霞流动的微声。
张琪走在前面,步伐轻巧而熟悉,不时回头,确认齐天和雷大壮紧跟其后,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言语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戚与自矜,低声开口道:“这片青霞林,我自幼随家父商队穿行不下数十次,家父常言,识路辨向,乃立身行商之本,亦是乱世保命之技”。
齐天目光掠过一株需十数人合抱,树皮皲裂如龙鳞的参天古木,语气平淡,听不出波澜,淡淡道:“难怪”。
张琪正欲再言,侧前方一丛茂密灌木忽地无风自动,发出窸窣碎响。
三人身形骤然一滞,气机瞬间绷紧如弦。
然而,自灌木中仓惶窜出的,仅是一只受了惊的林貂,它惶然瞥了眼这三名不速之客,便化作一道灰影,闪电般没入另一侧黑暗之中。
“呼”,张琪轻抚胸口,长舒一口紧绷的气息,指尖微凉。
齐天知晓张琪为了让自己取得信任,并未放在心上,声音平静如水问道:“离商队还有多远?”。
张琪抬手指向前方更为深邃的黑暗,语气稍安,思考片刻后,说道:“约莫再有一炷香就能到了”。
雷大壮感官虽不及齐天敏锐,但常年在山野间搏杀养成的直觉,让他脊背发凉,抹了把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低声咕哝道:“这鬼地方,俺在怎么感觉浑身不得劲呢”。
齐天微微颔首,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视四周。踏风兽在他身旁安静行走,鬃毛间隐隐流动的青焰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为三人提供着微弱的光亮。
雷大壮牵着白马紧随其后,庞大的身躯在林木间穿梭却出奇地灵活。
越往青霞林深处行进,林木愈发古老茂密。参天古木的枝桠在空中交错纠缠,宛如一张巨大的黑色罗网,笼罩四野。有些巨树的树干粗壮得超乎想象,恐需十数人方能合抱,树皮斑驳开裂,呈现出深褐近黑的色泽,纹理粗糙如同覆盖着古老的龙鳞,默默记载着千年万载的岁月沧桑。林间那层淡青色的烟霞,在夜间愈发明显生动,如同无数极薄的青色轻纱,缭绕在林梢枝头,弥漫在灌木草丛之间,随着三人的呼吸吞吐,那霞光竟似有灵性般,有点点微不可察的青辉随之明灭流转,玄异非常,滋养万物,也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空气中,除了草木腐叶的清气,渐渐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这腥气并不浓重,却异常尖锐,混杂在原本的气息中,显得格格不入。
齐天眉头微蹙,脚步悄然放缓了一些。
身旁的踏风兽亦是不安地打了个响鼻,蹄子再次轻刨地面,脖颈处那青焰般流动的鬃毛无风自动,泛起一层淡淡的毫光, 兽瞳警惕地扫视着左侧一片格外浓密的黑暗。
雷大壮感官不如齐天敏锐,却也察觉到一丝不妥,压低粗犷的嗓音,问道:“齐天,咋”。
他话音未落,齐天突然举手,动作凝定如渊,示意安静道:“噤声”。
齐天的目光如冷电般,锁定左前方一片尤为浓密的幽暗灌木丛,那里阴影深重,即便以他的目力也难以完全看透,那里的黑暗仿佛活物般蠕动了一下。
踏风兽也朝着那个方向,发出低沉,带着警告意味的嘶鸣。
几乎同时,前方引路的张琪,凭借女子特有的敏锐直觉和对危险的感知,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猛地停住脚步,脸色“唰”地变得煞白,伸手纤指,指向左侧那片灌木丛,声音发颤道:“齐公子,那。那里有东西”。
“退后!戒备!”,齐天声线沉稳,不容置疑,沉声低喝道。
雷大壮反应极快,低吼一声,壮硕身躯瞬间横移,如同半堵墙般护在张琪身前,一双粗壮手臂肌肉贲张,紧握那柄沉重的短斧,目光瞪视前方,做好了随时迎敌的准备。
“沙沙沙。沙沙沙”
只见那片浓密的灌木开始剧烈晃动,发出密集的声响。
那不是风吹草动,而是某种生物数量众多,缓慢而谨慎的滑行所引发。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鳞片摩擦泥土枯枝的“窸窣”声,,那股淡淡腐臭的腥气骤然变得浓郁,随风扑面而来。
只见那片灌木猛地向两侧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