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站在废弃大厅中央，影子被残存的微光拉得很长。他没动，右手还按在胸口，内袋里的青铜铃铛贴着皮肤发烫。刚才那声铃响来得突然，又消失得彻底，像是错觉，可他知道不是。
他低头看了眼脚边地面。裂缝比之前多了几道，但不再蔓延。空气里那种旧纸混铁锈的味道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类似电路板烧焦的气息。这地方正在稳定，或者——至少没继续崩塌。
他抬起左脚，往前走了一步。
地面承重正常。没有震动，没有异响。他加快脚步，沿着原路折返。左手始终压住胸前，确保铃铛和书都在原位。布条缠得紧，但不勒，是他自己绑的。
走廊出现在前方。裂痕交错，有些地方已经塌陷成黑洞，深不见底。他没绕路，直接跳过去。第二跳落地时，右腿一软，膝盖磕在地上，发出闷响。他撑着站起，没停，继续走。
怀里的书忽然热了一下。
温度只持续了两秒，像是一次试探。他没反应，也没停下。他知道现在不能慌，也不能慢。每一步都得踩实，每一秒都不能浪费。封印还没稳，最危险的时候还没过。
拐角处的门牌还是乱的。
“12”写着“7”，“99”挂在歪斜的钉子上。他看都没看，径直穿过。这些是假象，是空间错位留下的残影。真正的路径藏在混沌之瞳的残余感应里。那股热流还在，断断续续，指向大厅方向。
他走到尽头，推开铁栅栏门。
外面就是封印地点。
空旷的大厅，中央悬浮着能量漩涡残留的痕迹，像一团未散的雾。他的匕首还插在原地，刀柄微微倾斜。那本《霸道总裁爱上我》就靠在旁边，封面朝下，静静躺着。
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先摸了下书皮。
温度正常。没有震动，没有文字浮现。他松开手，解开外衣，把青铜铃铛取出来。铃身比刚才更沉，二维码泛着暗蓝光，像是充了电。
他把书翻正，摊开在掌心。封面依旧俗气，金字反光刺眼。他用手指找到书脊中央的裂缝——一道细线，像是被人用刀划开又勉强粘上。他将铃铛对准位置，轻轻压进去。
咔哒一声。
铃铛嵌入书脊，严丝合缝。二维码瞬间亮起，蓝光投射到墙上，浮现出一串滚动字符：
【封印补丁v9.2——系统校验中】
【检测到外部干扰……正在排除】
【请确认宿主身份】
谢无妄盯着那行字。
他知道要做什么。
他闭上左眼，低声说：“谢无妄，编号999。”
铃铛嗡鸣起来。
声音不大，却震得他耳膜发麻。蓝光转为金纹交织，墙上的字符刷新：
【身份认证通过】
【封印补丁v9.2准备就绪】
【启动条件：因果值注入≥500】
他睁开眼。
因果值还剩八百多。不多，但够用。他没犹豫，双手合握铃铛与书脊，将最后一丝力量灌进去。
刹那间，铃舌自动摆动。
叮——
一声长响荡开，整个大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书页猛地翻开，从中间向两边展开，露出底层密密麻麻的铭文阵列。那些字不是墨写，也不是刻的，像是活的一样，在纸上缓缓流动。
能量自铃中涌出，化作银色锁链状光带，一圈圈缠绕书体。第一层落下时，书脊裂缝开始收拢；第二层落下，封面金粉剥落，露出灰白底色；第三层落下，整本书停止了轻微震颤。
他能感觉到，里面的挣扎弱了。
不再是那种狂暴的撞击，而是沉闷的推挤，像是困兽在笼子里来回踱步。一次比一次轻，一次比一次缓。
他没松手。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结束。
第五道光带落下时，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突然静止。第六道落下，匕首插着的地面上，裂痕开始愈合。第七道落下，大厅四周扭曲的光影彻底消失，连光线都变得清晰稳定。
最后一条光带缠上书顶，形成一个闭合符环。
铃铛的光熄了。
书页缓缓合拢。
整个过程安静得不像话。
谢无妄松开手。
书落在地上，封面朝上，再无动静。他伸手碰了下，温度正常，触感像一本普通小说。他把它拿起来，翻到第一页。空白。再翻到最后一页。还是空白。里面的内容消失了，或者说，被彻底封锁。
他抬头看四周。
空间稳定了。
裂痕消失大半，只剩下几道浅印。空气里的焦味也散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右眼依旧看不见，血块干在眼皮上，一动就疼。但他没去擦。
他盘膝坐下，背靠残墙，把书放在腿上。左手覆在封面上，右手搭在铃铛上。他需要确认一件事。
混沌之瞳的残余感应还在。
虽然右眼废了，但那股热流没断。他集中精神，往书里探。
频率很低。
波动曲线平缓，接近直线。
没有锯齿，没有突变。
熵增之神还在里面，但被压住了。不是暂时，是结构层面的压制。
他吐出一口气。
这一口气憋了很久，从37号房开始，一直到现在。他没笑，也没放松，只是把书抱得更紧了些。
远处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金属落地的声音。
他没回头。
他知道那是什么——匕首倒了。刚才的能量波动让它松动，现在终于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他低头看怀里的书。
封面安静。
铃铛冷却。
一切都结束了？
还没有。
他记得moSS说过，封印可持续九十七年零四个月。前提是无外部干预。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外部”，不只是敌人。
还有他自己。
他是容器，是钥匙，也是锁的一部分。只要他还活着，这个封印就会持续消耗他的存在。
他不能走。
也不能睡。
更不能死。
他靠着墙，闭上左眼。
身体很累，肌肉酸胀，脑子像被碾过一遍。但他必须保持清醒。至少再撑几个小时，直到系统判定封印进入自主维持阶段。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大厅里没有任何声音。
只有他自己的呼吸，一下，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书忽然动了一下。
不是热，不是震，是轻微的翻页感，像是有人在里面轻轻掀了一页纸。
他立刻睁眼。
左手按紧封面。
右眼混沌之瞳残片突然抽搐，传来一阵刺痛。他忍住，没动。
盯着书。
一秒。
两秒。
三秒。
封面没变。
没有文字浮现。
没有能量外泄。
刚才那一动，像是错觉。
可他知道不是。
他慢慢抬手，指尖轻轻抚过铃铛表面。
冰冷。
安静。
像一块普通的青铜器。
他低声说：“这一次，不是把你关进去……是我们一起撑住了。”
话音落下，铃铛毫无反应。
书也再没动。
大厅恢复死寂。
他重新闭眼。
左手仍覆在书上。
右手搭在铃铛边缘。
呼吸渐渐平稳。
突然，铃铛内部传出一声极轻的震动。
不是响，是某种频率的共鸣，只有贴着才能感觉到。
像是回应。
他嘴角动了一下。
没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