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数字如同惊雷,在所有官员、学子、以及村民们的脑海中炸响!
这是他们认知中亩产的三四倍!是足以载入史册、改变无数人命运的产量!
齐安虽然极力维持着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狂喜与震撼。
他环视周围激动的人群,沉声道:“好!好一个‘百日收’!此乃天佑我大宁,泽被苍生之祥瑞!”
他当即对劝农使吩咐:“详细记录此次收割全过程,包括田间管理、施肥、用水等一切细节,整理成册,本官要呈报州府,乃至朝廷!并即刻在云槐县内遴选适宜田地,全面推广此稻种!”
“下官遵命!”劝农使高声应道。
称完稻谷,现场的气氛堪比过年,大家嘴角的笑意根本就压不住。
接下来,便是将这一万多斤的稻谷运回谢家。
“广福哥!牛车来了!”王老五吆喝着,带着三个儿子亲自赶着牛马车站的好几辆空车来到了田埂边。
“百日收大丰收,我特意把站里闲着的车都拉来了!”
“老五,够意思!”谢广福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暖流涌动。
不只是王老五,许多今天自家还不开镰的村民,也纷纷涌了上来,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兴奋。
“广福叔,我们来帮忙搬上车!”
“让开让开,女人孩子都让开,让我们这些汉子来搬!”
“好家伙,这袋子真沉实!看着就喜人!”
汉子们七手八脚地开始将沉甸甸的麻袋搬上牛车。
有些牛车装满了,他们就干脆扛着麻袋,跟着牛车一起走。
一时间,从田埂到谢广福家的村道上,形成了一条流动的、充满欢声笑语的运输线。
扛着麻袋的汉子们即便是汗流浃背,不也忘互相打趣着:
“嘿!你小子行啊,扛着百来斤跟玩儿似的!”
“那可不!想着这都是香喷喷的大米粮食,浑身都是劲儿!”
“我家后天开镰,要是有广福哥家一半好,我做梦都能笑醒!”
“一半?广福叔说了,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我看你家那稻子长势,亩产八百斤肯定跑不了!”
“八百斤!放以前你敢想?三年大旱那会儿,地里连草都不长,我爹……我爹就是饿得实在没力气,倒在逃荒路上了……”
一个扛麻袋的汉子声音突然哽咽起来,用肩膀蹭了蹭眼角。
旁边的人沉默了一下,单手拍了拍他的背:“都过去了……老哥,你看现在,咱们选了桃源村,这日子,总算有奔头了!以后再也不用怕饿肚子了!”
“是啊,幸亏选了这里……”
“蚂蚁搬粮”的队伍中,一个汉子像是想起什么,说道:
“哎,说起来,当初跟咱们一批逃荒到京畿道的,好像有不少村子也选了云槐县安置,不知道他们现在咋样了。”
“我上回在县里碰到李家村的人了。”
另一个经常去县里赶集的汉子接话,压低了些声音:“听他们说,他们村好像被坑了,选的安置地看着还行,结果赋税要交五成!还得定期去县里哪个老爷的农庄白干活……”
“五成?还要白干活?”众人都吃了一惊。
“唉,谁知道呢,各人有各人的命吧。”那汉子摇摇头。
“反正咱们村现在这样,挺好!不说他们了,赶紧搬,我听说月兰嫂子在家煮了稠粥,今天在田里帮忙的人都能无限续碗,咱们赶紧搬,搬完了去喝粥!”
“对对对!搬粮食咯!”
“你们快点跟上,我等下还要去扛一袋呢。”
当最后一袋稻谷被稳稳地堆放在谢家庭院里时,那一百二十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看着这座“小山”,许多汉子的眼眶都忍不住红了,鼻尖发酸,这是一种只有经历过极度饥饿和绝望的人,才能真正懂得的激动和酸楚。
李月兰和谢秋芝下午在田里实在是插不上手,就在家熬了几大锅浓稠喷香的白粥,配上了自家腌制的爽口小菜,现在就摆在半月池边的空地上。
帮忙的汉子们也不客气,各自拿了碗,舀上满满一碗粥,就着小菜,或蹲或站,呼呼啦啦地喝起来,满足的吸溜声此起彼伏。
“香!月兰嫂子这粥熬得地道!”
“忙活完喝上这么一碗白粥,舒坦!”
“月兰婶子,你这腌黄瓜是咋弄的,这么脆爽开胃,我怎么感觉越吃越饿了,还能再吃三碗粥。”
“你还别说,我娘今年也种了黄瓜,可是和月兰婶子腌出来的味道也不一样。”
大家一边喝粥一边唠家常,直到太阳开始西沉,才陆续将碗放下,跟还在厨房里忙碌的李月兰高声打着招呼:
“月兰嫂子,我们先回去了啊!”
“婶子,我们走啦!”
“走了走了,不耽误你们忙!”
“快走快走,等会儿里正爷带着县令回来,看到咱们还赖在这里喝粥,少不得要被他唠叨。”
“走走走,赶紧走,嘿嘿,我可不想被里正爷提着耳朵骂我贪吃。”
李月兰在厨房里边忙活边高声应着:
“哎!都辛苦了!慢走啊!”
“今天多亏大伙儿了!谢谢啊!”
“回头得空了,来家里坐坐。”
她也没空送他们到门口,这会儿她正忙着准备今晚的大锅菜。
原来,白衡和谢里正中午一同找来了,淮月楼今晚用餐的客人远超预期,白衡和四个小二做五六个人的饭菜还算勉强,根本做不来三十号人的饭菜。
谢里正也代表村里,请李月兰掌厨招待县令和石山长一行人,费用由村公账出。
其实,银子不银子的不重要,李月兰本就打算今晚庆祝一下,加上三桌客人对她来说就是手拿把掐的事情,毕竟比起五喜村宴的百桌规模,这几桌饭菜简单多了,每桌安排五六个一样的拿手菜就行,所以白衡和谢里正的请求她便爽快地应下了。
天色渐暗,谢家厨房里飘出了诱人的菜香。
这时,在田里负责最后收尾工作的谢广福,以及李大宸几人,也赶着牛车回来了,车上拉着今天立下大功的脱谷机、几十把镰刀和几个装凉白开的大茶壶。
而跟在牛车后面步行而来的,正是今晚要来谢家吃饭的齐安县令、石山长以及作陪的谢里正等人。
属官们和崇实的师生们都有些局促,毕竟,今天他们出力不算多,晚上蹭饭还双手空空,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着带头蹭饭的县令和石山长也是两手空空,他们心里又自我安慰:他们俩带头的,咱们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呸,是有样学样,不打紧,不打紧。
李大宸几人自觉地、理所当然地开始搬运、安置脱谷机和归还牛车。
他们似乎真的忘记了自己皇子的尊贵身份,完全把自己当做了谢广福和李月兰的远房亲戚,现在对外说起谢家,都习惯性的说“我家”这两个字。
似乎,说“我家”,才能更加的融入桃源村的生活,真正的变成谢家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