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浅凤破茧而出,却有一道雪亮的刀光破空而至。
刀气纵横间,竟在空中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真空轨迹。
白宸踏着漫天飞雪飘然而至,手中一柄银白长刀皎若明月。
刀身流转着星辰般璀璨的寒芒,每一缕刀气都凝练如实质,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那刀刃薄得几乎透明,却散发着令人生畏的锋芒,每一次轻微的颤动都带起刺骨的寒意。
刀脊上,古老的银白色符文随着呼吸明灭不定,时而如星河闪烁,时而似烛火摇曳。
“你醒了。”
君浅凤的声音里带着奇异的共鸣,仿佛远古冰川深处的回响与当下重叠,万千个跨越时空的声音在同时低语。
这声音让大殿内的冰晶都随之震颤,簌簌落下细碎的冰屑。
可就在见到白宸的一瞬间,那副亘古冰封般的肃穆神情突然如春雪消融。
他左眼依旧幽深如万载玄冰,右眼却弯成了熟悉的月牙,嘴角扬起一抹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弧度,恍若当年那个总爱戏弄人的少年公子。
“怎么?”他俏皮地眨了眨眼,还是那副让人又爱又恨的笑吟吟模样,连语调都恢复了往日的轻快,“才几天不见,就想我想得提刀来见了?”
这熟悉的调侃让凝固的空气都为之一松,仿佛方才那令人窒息的寒意从未存在过。
白宸握刀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三分,刀柄上的暗纹深深硌入掌心。
那个会偷偷看着他成长、会在他低落时带他去烟花之地取笑,会无比自信地告诉他自己能保住他性命的君浅凤,似乎还在这具散发着古老寒意的躯壳里顽强地活着。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对方左眼。
那宛如万丈冰渊般的瞳孔中,倒映着星河轮转、岁月更迭的痕迹。
那里面沉淀的,是独自行走过千年光阴的孤寂,是见证过沧海桑田的淡漠。
白宸的喉结微微滚动,突然不确定眼前之人究竟是那个与他插科打诨的折花公子,还是……
某个从远古苏醒的、陌生的存在。
君浅凤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犹疑,冰蓝色的左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他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晶凝结的桌沿。
“小宸,”他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穿越时空的疲惫,“我觉醒的记忆里……有一段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过往。”
白宸闻言挑了挑眉,雪色长刀缓缓化作手环回到他的手腕上。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掀袍在君浅凤身旁坐下,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膝头。
玄冰凝结的地面寒意刺骨,他却坐得稳如磐石,仿佛在用沉默告诉对方:无论听到什么,他都会在这里听完。
殿外风雪依旧,将两人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君浅凤望着远处冰原上盘旋的风雪,左眼中的星河缓缓流转。
那些被尘封的记忆,正如这漫天飞雪般在脑海中纷至沓来。
君浅凤的目光愈发幽深,他凝视着殿外巍峨的雪山之巅,冰蓝色的左眼中倒映着亘古不化的冰川。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凝结出一团扭曲的光影,隐约可见其中变幻的奇异景象。
君浅凤的目光凝视着掌心那团扭曲的光影,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彼岸传来。
“那个记忆中的世界…”他的指尖轻轻拨动光影,荡开一圈圈涟漪,“绝非玄灵大陆任何一个时空所能囊括。”
光影中浮现出令人惊异的景象——山川江河,日月盈昃。
最令人震撼的是,那里的修炼者周身环绕的光晕,竟与玄灵大陆的灵力运转截然不同。
“他们的修炼体系与我们这里大相径庭。”君浅凤左眼倒映着光影中的奇异法则,“似乎天生就不存在所谓的桎梏,或者说…”
他右手突然收紧,光影中浮现出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他们的极限,与我们理解的‘桎梏’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
随着他的话语,掌心光影骤然扩大,展现出那个世界的全貌。
云海中浮空的城池,遍地生长的灵植,就连最普通的溪流都泛着灵光。
“那里灵气浓郁得令人窒息。”君浅凤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撼,“哪怕是最末等的生灵,都拥有修炼的资质。没有凡人……整个世界的体系,从根基上就与我们截然不同。”
光影突然炸裂,化作无数星点消散在空气中。
君浅凤收回手,左眼中的星河剧烈翻涌,仿佛在消化着这些超越认知的记忆。
殿内的温度随着他的情绪波动忽高忽低,冰晶在墙壁上不断凝结又融化。
“前世?”白宸不由得抬眸问道。
君浅凤轻轻摇头,掌心的光影随之变幻。
他的右眼依然清澈如初,左眼却深邃得令人心惊,“或许是前世残梦,或许是今生预兆,也有可能……”
光影突然炸裂成无数冰蓝色的光点,“是尚未发生的未来。”
光点洒落间,两人之间的冰面上竟浮现出陌生的山川脉络,转瞬又化为虚无。
白宸沉默良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晶,寒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在眉宇间投下细碎的阴影。
“我不记得我是谁了。”君浅凤忽然开口,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雪中。
他左眼中的星河剧烈翻涌,右眼却依然清澈如初。
“那些记忆里的身影…我能确定那就是我,却又…”
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扣住一块寒玉,骨节泛白,“我能感受到他的喜怒哀乐,记得他走过的每一寸土地,甚至记得他失去最重要之人时的痛楚…”
冰晶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君浅凤抬起头,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迷茫,“可那个会为一人颠覆天地的他,与现在的我……截然不同。”
白宸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看见君浅凤左眼中倒映出的,是一个站在尸山血海中、手持染血长刀的身影。
“什么修为?”白宸沉声问道。
君浅凤突然沉默了。
殿内的冰晶停止了飘落,仿佛连时间都在这片刻凝固。
许久之后,他那只幽蓝色的左眼渐渐褪去星河般的深邃,恢复成冰晶般剔透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