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浅凤玉指轻叩棋盘,抬眸问道,“绝刀来后,也突破了?”
“何止是突破。”鬼渡人低笑出声,“他在这里坐了三天三夜,醒来时一刀劈开了冥河结界。”
他说着指了指舱外某处,漆黑的河水在此处形成诡异的断层,上游奔涌而下,却在某处凭空消失,片刻后才从下游再度涌现。
这违背常理的景象已持续数十年,至今未复。
君浅凤眸光微转,落在白宸身上。
只见少年周身道韵流转,时而凝若实质,在身侧形成血色刀影,时而又化作无形气韵,如潺潺流水般温润绵长。
更奇异的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竟在完美交融,仿佛阴阳相生。
鬼渡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扬唇一笑。
“等着看吧,这小子...说不定会比绝刀更疯。”
次日破晓。
当冥河幽暗的水面刚刚泛起第一缕晨光,白宸倏然睁眼,那双眸子在晨光中竟呈现出妖异的血琥珀色,瞳孔深处似有万千刀影流转。
铮——!
绝念手环发出清越鸣响,瞬间化作长刀,刀身迸发出刺目血芒,那光芒如有生命般在刃间游走,将整个船舱映照得如同浸在血海之中。
白宸信手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复杂的招式变化。
就是这看似随意的一斩,刀刃所过之处的空间竟如薄绢遇剪般无声裂开。
一道幽暗的虚空裂痕横贯冥河,湍急的河水在裂缝前戛然而止,形成两道悬空的静止瀑布。
更骇人的是,那裂缝中不断溢出混沌气息,将四周的光线都扭曲吞噬。
白宸垂眸凝视着绝念之刃,刀身上流转的血芒映照在他深邃的瞳孔中。
那一瞬间,他眼中似有万千道则明灭,最终归于一片澄澈。
不同于以往需要倾尽全力施展风陨斩月才能勉强破开空间,如今仅是信手一刀,刀锋轻颤间,斩断山岳、劈开怒涛的威能已内敛如呼吸般自然。
更可怕的是,那萦绕在刀气中的空间道则浑然天成,仿佛不是后天修炼所得,而是他灵魂深处与生俱来的本能。
哗啦——!
鬼渡人的破旧斗篷在肆虐的空间乱流中剧烈翻飞,他独眼微眯,望着冥河上那道久久不散的虚空裂痕,不由感叹道,“这一刀的空间造诣,怕是许多八重天老怪都望尘莫及。”
君浅凤广袖轻拂,将飞溅的冥河之水尽数隔绝。
他敏锐地察觉到,白宸此刻的状态已然不同,不再是驾驭绝念之刃,而是将自身本源杀气与刀灵完美相融。
就连最细微的动作,都蕴含着令人心悸的杀戮道源,仿佛他本身就是一柄出鞘的凶刃。
冥河对岸的枯树林中,几只栖息的寒鸦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暗色的羽毛在晨光中纷纷扬扬,更远处,几头低阶魔兽发出惊恐的呜咽,夹着尾巴仓皇逃入洞穴深处。
白宸却只是轻轻地松开手指。
绝念之刃发出一声清吟,化作手环重归腕间。
但那抹妖异的血色却凝而不散,在初升的朝阳中氤氲成雾,将他整条右臂都笼罩在淡淡的血芒之中。
光芒与晨光交融,在甲板上投下一片瑰丽而诡谲的光影。
鬼渡人盯着那久久不散的血雾,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白宸静立船头,目光久久凝视着那道渐渐弥合的虚空裂痕。
晨光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淡金,本就精致的下颌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锋利。
片刻后,他转身向鬼渡人深深一揖,衣袂翻飞间,带起几缕未散的血雾。
“叨扰前辈了。”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保重。”
鬼渡人独眼中情绪翻涌,良久,终是化作一声长叹,“小子……护好自己这条命。”
白宸眼睫微颤,眸中情绪暗涌,又归于沉寂。
他轻轻颔首,“多谢。”
“走吧。”
君浅凤轻叹,广袖翻卷,流云般的衣袖掠过甲板。
刹那间空间扭曲,两人的身影如水墨般晕开,唯余几缕未散的血雾还在原地徘徊。
鬼渡人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手指下意识地在棋盘轻抚。
……
妖榜,乃汇聚全大陆年轻一辈顶尖强者的至高榜单,其含金量之重,令无数天骄竞折腰。
正因如此,这三年一度的妖榜之争,早已成为各大门派传承千百年的头等盛事。
自三国九派这等雄踞一方的势力,在鬼刀明枪暗箭之下,短短一年内接连倾覆两大巨头后,妖榜之上的每个席位,都成了各方势力不计代价也要争夺的造化机缘。
有着三国九派的尊号,便注定会凌驾于芸芸宗门之上,代表着整个大陆最顶尖的修炼资源和最深厚的宗门潜力。
而琉璃殿这三年一度的宗门大比,除了为一众弟子根据实力重新分配内外门的身份和资源,也为妖榜而生。
唯有实力足够强大的弟子,才能在那决定命运的妖榜之战中,为宗门斩出一线生机。
如今,距离那场足以震动天下的妖榜比试,仅剩一年半光景。
早在半年前白宸闭关冲击七重天之时,琉璃殿上下便已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大比,练武场上日夜不歇地传来兵器交击之声,藏经阁中常见弟子彻夜研读典籍的身影,就连膳房都开始每日准备增强气血的灵药膳。
如今殿中弟子个个眼中精光内敛,举手投足间灵气流转,显然都已将状态调整至巅峰。
白宸被君浅凤带回琉璃殿后,便二话不说便直奔青修养伤的静室,小心翼翼地将血髓蛊渡入青休心脉,顺利化解血蛊之毒后,又用灵力为他调理经脉。
直到青休苍白的面容终于恢复血色,紊乱的气息渐渐平稳,这才抽身寻到计无双,三言两语间便将殿中近况摸了个大概。
简单地寒暄了两句,白宸便微微点头,转身便往牡丹殿走去。
牡丹殿外的守卫弟子只觉一阵清风拂过,待要阻拦时,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早已穿过重重禁制,大剌剌地倚在了白芷殿中最珍视的那株千年牡丹旁,手指还随意地拨弄着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