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的指尖在香囊边缘轻轻一滑，那枚温润玉瓶尚未捏碎，对方掌心凝聚的菱晶却已微微偏转。
空气凝滞了一瞬。
首领的竖瞳剧烈收缩，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震动，像是某种指令被强行中断。他缓缓收手，掌心光阵如潮水般退去，脚下紫痕也随之黯淡。其余六人动作整齐地后撤半步，灰蓝长袍垂落，不再散发压迫性的灵力波动。
“我们……不是敌人。”那人终于开口，语调依旧生硬，却比先前流畅许多，每个字都像是经过反复斟酌才从唇齿间挤出，“方才……是测试。”
洛尘未动，目光如钉。他没有回应所谓的“测试”，只淡淡道：“若测试的是生死，那下次，我不介意让它成真。”
风从台地边缘卷过，吹起他月白长衫的一角。丙与陈岩仍保持着戒备姿态，一人手握冰铃，一人雷葫芦蓄势未消，三人成三角而立，未曾松动分毫。
那人似乎并不在意威胁，反而缓缓抬起双手，掌心朝外，做出一个类似投降的姿态。这一次，动作虽仍显僵硬，却不带攻击性。
“我名……无姓。”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某个久远的称谓，“来自一处……你们不知的地方。我们避世已久，不涉纷争，只为守一脉传承。”
洛尘眉梢微动，却未打断。
“三日前，天地气机突变，灵枢之眼有开裂之兆。”那人继续说道，声音低沉，“我们观星推演，得知有一股外力正试图篡改地脉轨迹，引动万灵失衡。那组织……穿灰袍，行无形，以活魂为引，炼化山川精魄。”
他说到这里，目光直视洛尘：“而你，曾破过黄泉秽香的残阵。”
洛尘眼神微冷。
这信息太过精准。黄泉秽香一事，除联盟高层与亲历者外，无人知晓细节。此人不仅认出香种，更点出他曾破解——这意味着，要么有人泄露情报，要么……他们本就掌握着超越修真界认知的情报网络。
“你说你们避世。”洛尘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可避世之人，不会追踪他人行踪，更不会布下认知干扰阵法试探敌友。”
那人沉默片刻，竟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们本不该现身。但局势已不容退。”
他抬手，指向北方天际。那里云层低垂，隐隐泛着青灰色的光晕，如同被某种力量缓慢侵蚀。
“他们在集结。”他说，“七日内，必启‘归墟祭’。一旦成功，天地灵根将断，万物归寂。”
洛尘不动声色，心中却已飞速推演。归墟祭——古籍中仅存残篇记载的禁忌仪式，需以百座灵脉为基，千具修士精魄为引，最终撕开一道通往虚无的裂口，吞噬一切生机。若真有人欲行此术，修真界将陷入千年大劫。
“所以你们来找我？”洛尘轻笑一声，“因为我能破秽香？”
“不止。”那人摇头，“你的香术……不属于现有体系。它能调和五行之外的气息，能解析异种灵力结构，甚至……能短暂稳定崩坏的灵枢节点。”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我们观测到你在山谷中使用了一种名为‘封息香膏’的配方。那种压制灵性溢散的手法，与上古典籍《玄引录》所载‘镇源九法’极为相似。”
洛尘瞳孔微缩。
封息香膏是他用系统解析初雪灵髓后自创的配方，从未外传。而《玄引录》更是早已失传的禁书，连联盟藏经阁都只有残页。
此人不仅知道配方，还能追溯其理论源头。
“你们到底是谁？”洛尘终于问出这一句，指尖悄然滑入香囊深处，一缕极淡的香气无声逸出——【静心凝神香】已融入呼吸，以防对方再施精神干扰。
“我们是……最后的守门人。”那人答道，“奉命守护未被污染的香火传承。三百年前，因一场浩劫，我们被迫隐入虚空夹层，与主界断绝往来。如今劫数重现，我们必须重返。”
他向前一步，脚步落下时，地面竟未激起一丝尘埃，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在规避现实的痕迹。
“我们知道你不愿轻信。”他说，“但我们亦知，你手中那枚香囊，并非寻常法器。”
洛尘神色不变，袖中手指却已收紧。
“它能收纳万物，催生灵材，甚至能在战斗中为你提供最优调配方案。”那人缓缓道，“这不是技艺，是系统——源自创世之初的调香法则。”
空气仿佛瞬间冻结。
丙呼吸一滞，陈岩手中的雷葫芦嗡鸣骤起。
洛尘依旧站在原地，脸上看不出情绪，唯有紫眸深处，一抹琉璃光泽悄然浮现。
他知道对方说的每一句，都触及了最核心的秘密。而这种程度的认知，绝非偶然所得。
“既然你知道这么多。”洛尘终于开口，声音比之前低了几分，“那你应该也清楚，我从不与来历不明之人合作。”
“我们可以提供证据。”那人道。
“说。”
“你曾在逍遥派用‘醉仙香’夺下灵矿权。”
“那是公开之事。”
“你救下婉清时，用的并非普通暖香，而是以千年血莲芯、九转冰蚕丝与三滴晨露调制的‘暖玉生烟’。”
洛尘眼神微动。
这配方，连婉清都不知全貌。
“你还欠萧寒一份人情。”那人继续道，“因为他曾替你挡下一记来自幽冥血海的蚀魂咒。”
洛尘终于抬起眼，直视对方：“这些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因为我们曾观测你十年。”那人坦然道，“从你十二岁获得系统那一刻起。”
风忽然停了。
洛尘指尖轻轻摩挲香囊表面，心中已有判断——此人所言，八成属实。但他们为何等到现在才出现？为何偏偏选在此刻？
“合作的前提是互信。”洛尘缓缓道，“而你现在给我的，只是单方面的信息展示。”
“我们需要你参与一次行动。”那人道，“明日子时，前往北岭断崖。那里有一处未激活的灵枢支点，若不及时封印，七日后归墟祭将多一分成功的可能。”
“然后呢？”
“你若出手，我们便将一份完整的情报交予你——关于神秘组织的行动路线、据点分布，以及……他们为何盯上了你的锦鲤体质。”
洛尘冷笑：“听起来很诱人。”
“但它需要你立刻决定。”那人盯着他，“因为机会，只有一次。”
台地上寂静无声。远处云层愈发阴沉，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焦味，像是某种能量正在远处积聚。
洛尘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做出一个与对方先前相同的缓和手势。
但与此同时，袖中那枚【静心凝神香】的瓷瓶，已被他悄悄旋开了瓶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