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囊震了一下。
洛尘掌心还残留着方才调配时的灼感，那道金色纹路在皮肤下隐没，如同退潮的暗流。他没有立刻去探查体内异样，而是将左手缓缓覆上胸前翡翠香囊，指尖微动，一道极细的符文自指节延伸而出，轻轻压入香囊表面的雕纹之中。
静息咒成。
系统空间内翻涌的灵息波动渐渐平复，但那声震动并非来自系统提示，也不是外来预警。它更像是一次呼吸——短促、轻微，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规律性，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香料深处睁开了眼。
他收回手，目光沉静。
门外脚步轻响，三名巡逻弟子列队而立，神情紧绷。
“回禀大人，北侧第三哨岗外，又出现了那些人。”
洛尘眉梢未动，只低声问：“还是灰雾斗篷？”
“是。他们不靠近阵眼，也不出手，只是站在风雪里，盯着香符埋设的位置看。我们一接近，身形就散了，像是被风吹走的一缕烟。”
“可有记录轨迹？”
“用了低阶留影符，但影像模糊，只能看出人数约莫四到五人，行动一致，没有呼吸痕迹，落地无痕。”
洛尘垂眸，袖中手指轻捻，一缕极淡的香气自指尖逸出，随即被他以灵力收拢，纳入鼻息之间。这是他在采集凝魄冰蕊后，从地底妖兽身上提取的一丝残存气息，原本用于分析其感知机制，此刻却被他用来做另一件事——比对。
他闭眼片刻，再睁开时，瞳孔已转为琉璃色。
系统界面无声浮现，【灵息溯源】功能启动。外界飘落的雪粒、空气中的寒气、甚至远处阵法流转的微光，都被纳入解析范围。数息之后，一条淡青色的轨迹线在视野边缘一闪而过——那是半刻钟前，某道异常灵息穿越西侧冰崖的路径残迹。
与巡逻弟子所述位置吻合。
“不是偶然游荡。”他低声道，“他们在测绘。”
话音落下，殿外风势骤变，原本平稳扫过廊柱的雪流突然扭曲，形成一个短暂的空旋。洛尘眼神一凝，右手已按在香囊之上，体内灵力悄然运转至指尖。
然而那股异常并未逼近，反而如退潮般迅速撤离，消失在联盟防线之外的雪幕中。
他没有追。
真正的试探，从来不会只来一次。
片刻后，他转身步入密室侧厅，玉案早已铺开一张冰蚕丝绘就的地形图，上面标注着近三日所有异常出没点。他执笔蘸墨，将最新一处标记补全，随后以指尖轻点图上几处关键节点。
“香符布防圈外扩三十丈，新增双岗轮巡，每半个时辰更换一次站位路线。”
“夜间禁用明火传讯，改用静默符灯。若有非制式信号出现，立即封锁区域，不得擅自接敌。”
命令逐一下达，弟子领命退下。厅内重归寂静，唯有炉中炭火偶尔噼啪作响。
洛尘坐在案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香囊扣环。那道金纹虽已隐去，但皮下仍有细微的游动感，像是某种封印松动后的余震。他没有再强行探查，而是调出系统界面，翻阅起【抗法香谱·残卷】的后续条目。
可视线扫过那些熟悉的配方时，他的动作忽然一顿。
一页空白。
原本应记载着“九转凝神引”配方的位置，此刻竟出现了一块无法加载的虚影区域，边缘泛着极淡的青灰色光晕，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过。
他皱眉。
这不是系统故障。过去三年，无论资源匮乏还是战斗中断，调香系统从未出现数据缺失。而现在，偏偏是在香囊震颤之后，出现了这样的异常。
他尝试以灵力注入修复，页面纹丝不动；改用精血激活高阶权限，那一片空白依旧如死水般沉寂。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系统角落弹出一行小字：
【检测到外部灵波干扰源，频率与“黄泉秽香”残留波动相似度：67%】
洛尘瞳孔微缩。
黄泉秽香——他曾从古籍残页中见过这个名字，传说出自幽冥地府，能腐化灵台，断绝神识。而真正让他在意的是，这种香的气息特征，与昨夜那群灰袍人的灵息残留，存在某种隐秘共振。
他立刻调出刚才采集到的灵息样本，与系统数据库进行交叉比对。数十个相关条目飞速滚动，最终定格在一条冷门记录上：
【伪形香傀——以香引塑形，借外息驱动，无魂无识，唯执一念而行。】
描述简短，却足以说明问题。
那些人不是活人，也不是修士伪装，而是被某种香方操控的傀儡。它们的任务不是攻击，也不是窃取，而是观察——精准地记录联盟防御体系的运作规律。
谁会需要这些信息？
玄阴宗早已被逐出极北势力圈，紫霄宫与此事无关，其余小派更是无力支撑如此隐蔽的渗透行动。唯一的可能，是某个隐藏在暗处的存在，正试图摸清“净念凝神熏”的实际布防效果。
而这背后的目的，恐怕不止于情报收集。
他站起身，走到密室外廊。风雪未歇，远处阵眼上的符灯光芒在雪幕中若隐若现，如同星辰坠落人间。他抬起左手，再次凝视掌心。
那道金纹仍未完全消散，反而在靠近香囊时微微发烫，仿佛体内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正与什么遥远之物产生牵引。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婉清曾说过，她的玄冰锦鲤体质，在月圆之夜会对特定香氛产生共鸣。而昨夜正是朔月，天地灵气最为沉寂之时，偏偏就在那时，香囊震动，金纹浮现，外部傀儡现身。
时间太过巧合。
他闭眼，调动锦鲤体质最原始的感知力，任由灵觉扩散至周身百骸。刹那间，一股极其微弱的牵引感自丹田深处升起，指向北方——那个他曾采集凝魄冰蕊的山谷方向。
不是威胁，也不是敌意。
更像是一种……呼唤。
他猛地睁眼，手中香囊骤然一热。
一道新的系统提示浮现：
【检测到远距离香脉共振，来源坐标：极北寒渊西南sector，误差±五十丈】
与此同时，地形图上，那个他曾标记为“主裂谷入口”的位置，墨迹正在缓慢晕开，像是被无形之手重新描画。
洛尘盯着那一点，指尖缓缓收紧。
他知道，有人或有什么东西，正在用香的语言，向他传递消息。
而对方，清楚地知道他能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