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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属阶梯在脚下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次都像是在敲击着一具巨大的、冰冷的棺椁。手电的光柱在狭窄的通道内晃动,照亮了墙壁上厚厚的冰霜和斑驳的锈迹。空气凝滞,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了防腐剂与不明甜腥的冰冷气味,越往下走,气味越发浓重。
通道倾斜向下,似乎深入冰层和岩基深处。温度比外面并没有高多少,呵出的气瞬间变成白雾,凝结在面罩和墙壁上。
走了大约五分钟,阶梯到了尽头,连接着一条更加宽阔的、如同医院走廊般的通道。这里的灯光系统早已失效,只有应急出口标志还顽强地散发着幽绿的微光,映照着两侧一排排紧闭的、带有观察窗的金属门。
李在允停下脚步,用手电扫过一扇门上的观察窗。玻璃内侧结满了冰花,但依稀能看到里面似乎摆放着各种实验仪器,以及……一些模糊的、被白色布单覆盖的、人形的轮廓。
“实验室区域。”他低声道,声音在寂静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谨慎地向前探索。一些舱门被暴力破坏,扭曲地敞开着,里面一片狼藉,设备被砸毁,文件散落一地,凝固的暗红色血迹在冰霜下若隐若现。显然,这里曾经发生过极其惨烈的事件。
“舵手,”李在允通过通讯频道联系飞船,“尝试连接实验室内部网络,下载任何残留数据,重点搜索‘拉撒路计划’和‘零号株’。”
【收到。正在扫描可用端口……检测到微弱的独立电源信号,来源:通道尽头左侧第三扇门。网络连接尝试……失败,系统物理性损坏。】
有独立电源?意味着可能有设备还在运转!
两人立刻朝着“舵手”指示的方向快步走去。那扇门同样紧闭,但门上的电子锁屏幕却诡异地亮着微弱的红光,显示着“锁定”状态。
李在允尝试用“逐星者”号的通用权限破解,无效。他又检查了门锁结构,是老式的机械电子混合锁,强行破坏可能会触发未知的安全机制。
“需要密码或者权限密钥。”他皱眉。
林舒宜的目光扫过门旁的墙壁,那里挂着一个积满灰尘的、塑料材质的身份卡牌,上面的字迹大部分已经磨损,但还能勉强辨认出“dr. Aris”和一个模糊的编号。
Aris 博士?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拂去卡牌上的灰尘,将其摘了下来。卡牌背面,用极细的笔迹,写着一串看似毫无规律的字母和数字组合。
“试试这个。”她把卡牌递给李在允。
李在允接过卡牌,看了一眼那串字符,眼神微动。他将字符输入电子锁。
“嘀”的一声轻响,屏幕上的红光转变为绿色,“锁定”字样消失,门锁传来“咔哒”的解锁声。
门,缓缓向内滑开。
一股更加强烈的、混合着福尔马林和那种奇异甜腥的气味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
手电光柱投入室内。
这是一个相对宽敞的主实验室。与外面的狼藉不同,这里竟然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整洁。各种精密的仪器虽然落满灰尘,却摆放有序。房间中央是一个大型的操作台,台上摆放着几个开启的、空置的样本容器。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实验室最里面,那一排如同立式棺材般的低温储存舱。
大部分储存舱的舱门都敞开着,里面空无一物,只有凝结的冰霜。但最角落里的一个储存舱,舱门紧闭,表面的指示灯竟然闪烁着微弱的、代表运行正常的蓝光!
储存舱的观察窗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霜,看不清内部。
李在允快步走到那个仍在运行的储存舱前,擦去观察窗上的冰霜。
手电光照射进去。
林舒宜也凑近看去。
储存舱内,充满了淡蓝色的、微微荡漾的保存液。而在液体中央,悬浮着一个……大脑。
一个人类的大脑。
它被无数细如发丝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神经接口连接着,浸泡在保存液中,看起来……异常完整,甚至给人一种它仍在“思考”的错觉。
而在储存舱下方的标签上,清晰地打印着一行字:
项目:拉撒路 - 零号株 样本来源:dr. E. Aris 状态:稳定
Aris 博士?!他自己就是“零号株”的样本?!
就在这时,那储存舱的指示灯突然由蓝转红,发出急促的“滴滴”声!操作台旁边,一个老旧的、原本黑屏的显示器猛地亮起,雪花闪烁了几下,显现出一张苍老、布满皱纹、眼神却异常锐利、带着一丝疯狂科学家特有的执拗的脸!
那张脸,正是身份卡牌上那个模糊照片的清晰版——Aris 博士!
或者说,是他残留的意识影像?
影像中的“Aris 博士”张开嘴,发出沙哑、失真,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兴奋的声音:
“终于……终于等到你了……‘钥匙’的持有者……”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直直地落在了……李在允身上?
“我等待了太久……太久……”影像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零号株’是完美的!它不仅能抑制‘涅盘’,更能……引导进化!创造新的人类!但K那个蠢货……他害怕了!他只想控制,只想毁灭!”
Aris 博士的影像激动起来,挥舞着虚幻的手臂。
“但他阻止不了我!我将我的意识,我的知识,与‘零号株’融合!我成为了它!现在……把它带出去!完成我的工作!让‘拉撒路’真正降临!”
他的影像猛地指向那个储存舱。
“带走它!用‘钥匙’激活它!你将获得……重塑世界的力量!”
疯狂的宣言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回荡。
李在允看着屏幕上那张狂热的脸,又看了看储存舱中那个浸泡着的大脑,眼神冰冷,没有任何表示。
而林舒宜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们找到了“零号株”。
但这份“希望”,却包裹在一个疯狂科学家不死(或者说,以另一种形式存活)的执念之中。
这究竟是解药,还是……另一个形态的、更偏执的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