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上,“极东会”三个字像幽蓝色的鬼火,无声燃烧。听筒里,杨恩硕崩溃的哭诉还在继续,背景音嘈杂,夹杂着似乎是调查人员冰冷的询问声。
杨贤硕被带走。时机巧得令人玩味。
“稳住你该稳住的。”我对着话筒,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不该说的,一个字也别说。”
不等杨恩硕再嚎叫,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运行声,和电脑风扇细微的嗡鸣。
极东会。李秀满。文化部的钉子。还有刚刚被撬动的杨贤硕。
棋盘上的棋子正在被一只看不见的手飞快地拨动,搅乱原有的格局。
父亲那张不动声色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这是他喜欢的局面。混乱,才能重新洗牌,才能让隐藏的势力浮出水面,也才能……更好地控制。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太阳穴隐隐作痛,是缺乏睡眠和过度思虑的结果。
但此刻不能停。
再次拿起手机,拨通朴振荣的号码,言简意赅:
“杨贤硕被带走了。立刻接管他留下的所有工作交接,稳住公司内部,尤其是艺人管理部和财务部,不能乱。”
朴振荣在电话那头吸了一口冷气,但很快稳住:“明白。我马上去办。”
“S.m.那边,”我继续道,“李秀满搭上了极东会的线。收购案暂时搁置,集中资源,查清他和极东会之间的具体关联和利益输送链条。”
“极东会?”朴振荣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这……这已经超出商业范畴了……”
“所以更要查清楚。”我打断他,“用一切能动用的资源,包括‘镜像’。”
“……是。”朴振荣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结束通话。
我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冰冷的灯带。
局面正在失控,或者说,正在滑向一个更深、更危险的漩涡。李秀满的垂死挣扎,父亲的推波助澜,还有那个隐藏在幕后、若隐若现的极东会……
“叩叩。”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Yuna?”是 Jisoo 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你……还好吗?我们煮了参鸡汤,你要不要喝一点?”
又是参鸡汤。她似乎总想用这种温和的方式,来弥合那些显而易见的裂痕。
“不用。”我回答,声音透过门板,显得有些沉闷。
门外沉默了几秒。
“Jennie 醒了。” Jisoo 再次开口,声音更低了些,“她……想见你。”
想见我?
我站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了门。
Jisoo 站在门外,手里依旧端着一个碗,热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她看到我,眼神闪烁了一下,带着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她在阳台。”她小声说。
我点了点头,越过她,走向客厅连接的阳台。
推开玻璃门,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了进来。
Jennie 背对着客厅,坐在阳台的休闲椅上,身上裹着一条厚厚的毛毯,只露出一个侧影。她看着远处沉落的夕阳,天际被染成一片凄艳的紫红色。
听到脚步声,她没有回头。
我在她旁边的另一张椅子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小圆桌,上面放着一杯早已冷掉的水。
沉默在阳台上蔓延,只有风声掠过。
许久,她才开口,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没有了白天在江边的激动和崩溃。
“我小时候,”她看着远方,眼神没有焦点,“最大的梦想,就是站在最大的舞台上,让所有人都看到我。”
我没有接话。
“后来,梦想实现了。”她扯了扯嘴角,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可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才发现,下面黑压压的,根本看不清任何一个人的脸。能感觉到的,只有灯光的炙烤,和……无孔不入的镜头。”
她停顿了一下,拢了拢身上的毛毯。
“再后来,遇到了她们。”她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极淡的暖意,随即又消散,“以为会不一样。可最后发现,聚光灯下,连影子都是假的。”
她终于转过头,看向我。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清亮了许多,那里面没有了恨意,也没有了绝望,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
“今天在江边,”她看着我的眼睛,“你说的对。跳下去,很容易。但活着面对,更难。”
夕阳的余晖给她苍白的脸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光晕。
“我不会再说‘受不了’这种话了。”她移开目光,重新看向那片即将被夜幕吞噬的天空,“也不会再做……今天这种蠢事。”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断退路般的决绝。
“black pink 还需要我。”她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我宣告,“我也会……继续做好 Jennie。”
风更大了些,吹乱了她的头发。
我看着她被风吹得微微眯起的侧脸,看着那份强行凝聚起来的、脆弱的平静。
“记住你说的话。”我开口,声音融在风里。
她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没有反驳,也没有回应。
我站起身,离开了阳台。
玻璃门在身后合拢,将阳台上的身影和那片凄艳的晚霞一同关在外面。
客厅里,Jisoo、Lisa 和 Rose 还站在那里,紧张地看着我。
我没有看她们,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
世界并未因此而变得清晰。
反而像是陷入了一场更大、更浓重的迷雾。
而我能做的,只是在迷雾中,继续向前走。
直到,看清下一枚棋子的落点。
或者,成为别人眼中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