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尼,” “帮我联系记者吧。”
声音嘶哑,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结冰的湖面,砸在死寂的客厅里。
柳智敏和金旼炡彻底僵在原地,像是没听懂她的话,又像是被这过于平静之下的疯狂彻底震骇。
“闻溪……你……你说什么?”柳智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色煞白地上前一步,想去碰她,却又不敢,“你冷静点!李总监他那么说可能只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闻溪极轻地重复了一遍,嘴角那个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眼底却是一片荒芜的死寂,“用我的名声,我的未来,去当他的权宜之计?”
她抬起手,看着指根那道明显的、苍白的戒痕,眼神空洞。
“然后呢?等风头过了,再把我捡起来,继续当一颗听话的棋子?还是……就像这枚戒指一样,随时可以丢掉?”
金旼炡猛地一拳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眼睛通红,像是困兽般低吼:“那你想怎么样?!现在出去跟所有人说李秀满胡说八道?!说你和吴世勋屁关系都没有?!谁信?!外面那些人只会更兴奋地把你撕碎!公司也不会放过你!”
“那就让他们撕。”闻溪抬起头,看向她们,那双曾经总是带着软糯懵懂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冰冷的决绝,“反正……结果也不会更坏了,不是吗?”
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还因为虚弱而微微摇晃,背脊却挺得笔直。
“他们不是想要故事吗?”她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如同蝼蚁般的车流和人群,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我就给他们一个……更好的故事。”
柳智敏和金旼炡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眼前的闻溪,陌生得让她们害怕。
那个会害羞、会害怕、需要她们保护的忙内,好像真的在那一夜之间,被那些冰冷的算计和背叛,彻底杀死了。
“闻溪!你别做傻事!”柳智敏冲过去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们可以等公司……”
“等公司什么?”闻溪轻轻甩开她的手,转过身,眼神平静得可怕,“等他们把我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也榨干?还是等那位郑千金下次再来‘提醒’我要有分寸?”
她走到床头柜前,拿起那枚冰冷的、已经失去了束缚意义的尾戒,放在掌心掂了掂,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其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里。
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像某种仪式般的告别。
“联系记者。”她再次重复,语气不容置疑,“或者,我自己去找他们。”
柳智敏和金旼炡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巨大的恐慌和无力。
她们知道,拦不住了。
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骨子里那份被逼出来的狠厉和决绝,一旦破土,足以焚毁一切。
第二天。一家以严谨着称的财经媒体网站,悄无声息地发布了一篇独家专访。
专访对象,是最近处于风口浪尖的aespa成员wenxi。
没有预兆,没有预热。
文章配图甚至不是精修美照,而是一张闻溪素颜、穿着简单白衬衫、坐在窗边的侧影,光线柔和,却透着一种易碎又坚韧的矛盾感。
专访的标题,取得克制却石破天惊——
《wenxi独家回应:关于“礼物”,关于“选择”,以及我所理解的“价值”》。
文章里,闻ice没有哭诉,没有卖惨,甚至没有直接提及任何人的名字。
她用一种异常平静、甚至近乎冷酷的语调,讲述了一个关于“礼物”的故事——一份强加的、无法拒绝的、带着冰冷温度的“赏识”;一个看似给予、实则剥夺一切的“未来”;一场无声的、令人窒息的“保护”和“标记”。
她提到了“丛林”,提到了雨泥和峭壁,提到了那一刻短暂的自由和释放。也提到了晚宴上那件“被指定”的黑色礼服,和那句关于“安分”的“提醒”。
她甚至提到了那枚“取不下来的戒指”,和那个突如其来的、“自己选”的夜晚。
她没有指控谁,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抛出疑问。
——“当‘赏识’变成枷锁,‘未来’明码标价,我们是否还有说‘不’的权利?” ——“被‘保护’在玻璃罩子里,隔绝风雨,也隔绝阳光和空气,这样的‘安全’,真的是幸运吗?” ——“一个人的‘价值’,究竟应该由谁来定义?是棋盘外的执子者,还是棋子本身?”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精心打磨的、温柔的刀,剥开光鲜亮丽的外壳,露出内里冰冷残酷的运作规则。
她没有提及李秀满,没有提及吴世勋,没有提及公司博弈或家族压力。
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又都精准地指向了那个金字塔顶端的、不容置疑的规则制定者。
文章最后,她写道:
“我依旧感恩所有机会。也依旧渴望舞台。” “但我希望,下一次站在台上,我能只是wenxi,而不是任何人的‘作品’,或‘所有物’。” “选择摘下戒指,或许会失去很多。但至少,我选择了呼吸。”
专访发出的一小时内。
整个韩网,彻底瘫痪。
【!!!!!!我看到了什么?!这是可以直接说的吗?!】 【卧槽卧槽卧槽!wenxi这是……疯了?!直接掀桌子了?!】 “礼物”、“选择”、“价值”、“所有物”……这几个词信息量太大了!细思极恐!】 【所以之前那些传闻都是真的?!李秀满真的……吴世勋真的……?】 【这已经不是绯闻了!这是直接挑战公司权威和财阀规则啊!】 【她好敢!我哭死!之前还黑她是我错了!】 【完了……她这辈子是不是完了?Sm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等等!你们看Sm的股价!开始暴跌了!】
爆炸!彻底的爆炸!
这篇专访像一个投入深水区的核弹,瞬间引爆了所有积压的矛盾和情绪!不仅涉及娱乐八卦,更直指职场压榨、资本操控、甚至更隐晦的财阀规则!引发了全民级别的巨大讨论和争议!
Sm公司大楼仿佛被投下了真正的炸弹,电话被打爆,门口挤满了疯狂的记者,股价断崖式下跌!
李秀满办公室里的咆哮声,据说连走廊尽头都能听到。
而处于风暴绝对中心的闻溪,却异常平静。
她关掉了手机,拔掉了网线,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只是安静地坐在宿舍窗边,看着楼下闻讯赶来、越聚越多的人群和闪烁的警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像一场盛大演出的主角,在帷幕落下前,最后的、冰冷的谢幕。
她知道,没有回头路了。
她亲手点燃了这把火,要么烧出一条生路,要么……将自己也焚为灰烬。
傍晚时分。
宿舍的门铃,再一次被按响。
这一次,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而是急促、尖锐、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官方的意味。
柳智敏透过猫眼看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颤抖着回头看向闻溪:“是……是公司监察部的人……还有……律师……”
该来的,终于来了。
闻溪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简单的衣服,甚至还极轻地笑了一下。
“来了。”
她走过去,亲手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几名面色冷峻、穿着西装的男人,为首的正是公司监察部的部长,旁边站着表情严肃的公司律师。
“wenxi xi,”监察部长声音冰冷,公事公办,“关于你今天擅自发布的言论,严重损害公司形象及利益,请立刻跟我们回公司,接受调查。”
他的身后,甚至还站着两名穿着制服的保安,气氛凝重得吓人。
柳智敏和金旼炡想挡在闻溪面前,却被闻溪轻轻推开。
她抬起头,迎上监察部长冰冷的视线,声音嘶哑,却清晰:“好。”
没有辩解,没有反抗。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柳智敏她们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在监察部和保安的“护送”下,走向电梯。
走廊里寂静无声,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回响。
每一下,都像是走向刑场。
电梯下行。
到达一楼。
电梯门打开。
外面大厅的景象,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闻讯赶来的记者像潮水一样挤满了大厅!闪光灯疯狂闪烁,几乎能晃瞎人眼!保安和公司工作人员艰难地维持着秩序,现场一片混乱!
“wenxi出来了!” “wenxi!看这里!” “请问那篇专访是真的吗?!” “Sm公司是否真的存在强迫行为?!” “你和吴世勋到底是什么关系?!”
问题像子弹一样砸过来!
监察部长脸色铁青,厉声呵斥着记者,让保安强行开路:“让开!都让开!不接受采访!”
闻溪被他们护在中间,低着头,艰难地往前挪动。
就在他们快要冲出重围,到达门口公司车辆的时候——
人群外围,突然响起一阵更加巨大的骚动和惊呼!
几辆黑色的、车型低调却气势逼人的轿车,猛地刹停在大门口!车门打开,一群穿着黑色西装、表情冷肃、明显不是公司保安的男人迅速下车,强硬地分开人群,开辟出一条通道!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面容冷峻,气场强大,直接走到了监察部长面前,亮出了一个证件,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wenxi小姐现在需要配合我们的调查。人,我们带走了。”
监察部长看到那个证件,脸色瞬间大变,冷汗都下来了:“您……这……我们公司内部……”
“这是上面的意思。”中年男人冷冷地打断他,不再废话,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两个黑西装男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看似保护,实则不容拒绝地隔开了Sm公司的人,护住了闻溪。
“你们要带她去看哪里?!”监察部长急了。
中年男人根本不再理会他,只是对闻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依旧冰冷,却微妙地带上了一丝……客气?:“wenxi小姐,请跟我们上车。”
闻ice彻底懵了。
她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看着监察部长那惊惧交加的脸色,看着这群来历不明、气场却压得全场窒息的黑衣人……
上面? 哪个上面? 调查? 调查什么?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处理眼前的状况。
只能被动地、在一片混乱和无数闪光灯中,被那些黑衣人护着,走向那辆看起来就极其不寻常的黑色轿车。
记者们更加疯狂了,试图冲破阻拦,却被那些黑衣人毫不客气地挡开。
就在闻溪快要被护送上车的时候——
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街对面。
一辆黑色的奔驰保姆车,安静地停在街角的阴影里。
后座的车窗降下了一半。
露出一张冷峻侧脸。
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
只能看到紧绷的下颌线,和抿成一条冷硬直线的薄唇。
是吴世勋。
他坐在车里,隔着一条喧嚣混乱的马路,目光穿透人群和距离,精准地、冷漠地,落在她的身上。
那一瞬间,闻溪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
停止了跳动。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群人……是他叫来的?
“上面”……是他?
所以……这依旧是他的一场游戏?用另一种更加强硬的方式,将她从Sm手里“抢”过去?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再次攫住了她。
她看着他,隔着汹涌的人潮和闪烁的灯光。
他也看着她,眼神深得像寒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然后,他极其轻微地、几不可见地,对她摇了一下头。
不是一个阻止的动作。
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或者……指令?
下一秒,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他的面容。
黑色的奔驰车无声地启动,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像从未出现过。
闻溪还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wenxi小姐,请上车。”旁边的黑衣男人再次催促,语气不容置疑。
闻溪猛地回过神。
她看了一眼脸色铁青、却不敢再上前一步的Sm监察部长,又看了一眼周围疯狂闪烁的镜头和记者们兴奋惊疑的脸。
最后,她看了一眼那辆黑色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轿车。
心里那点最后的犹豫和恐惧,忽然奇异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冰冷的平静。
她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了车里。
车门砰地关上。
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和混乱。
车子平稳地驶离。
车内一片死寂。
闻溪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脏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惊和冰冷后,开始缓慢而沉重地跳动起来。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 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 不知道那个冰冷的摇头,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只知道,从她选择摘下戒指的那一刻起,从她选择说出那些话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而现在,这条路,似乎通向了一个更加未知、也更加危险的……方向。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还留着戒痕的手指。
轻轻握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带来一丝清晰的、活着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