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刚切入静音巡航模式,主控台的信号追踪界面还在跳动。
洛尘没急着看数据流,而是先把刚才那艘替死鬼舰的航行轨迹从缓存里调出来,放大到第三段航程。他手指在屏幕上滑了两下,把引擎尾焰的频谱图单独拉出来。
“这频率不对。”他说,“不是普通改装。”
萧逸站到他身后,视线落在同一行波形上。“医疗运输艇的底子,但加装了战斗级推进器。”
“能跑长途,还能打游击。”洛尘点了点下巴,“说明他们不只想送货,还想甩掉追踪。”
“所以才派个假目标来试探。”萧逸接过话,“我们要是真往冥弧b-9去了,这会儿已经被甩脱了。”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瞬。
终端突然发出一声短促提示音——是之前截获的日志代码完成了解密后半段。
屏幕自动弹出新的信息层:【交易类型:活体载毒运输】【货品编号:ES-07】【代号:蚀星孢】
洛尘眼神一凝,立刻把“蚀星孢”三个字拖进星幻医毒空间的检索系统。
图书馆瞬间响应,翻出一份标注为《禁忌生物毒素图鉴·禁闭卷》的典籍。页面展开时,空间还自动生成了一个三维分子模型,悬浮在他意识中央。
“找到了。”他声音压低,“这是一种寄生性气溶胶孢子,能在大气层中自我复制,七十二小时内覆盖整颗星球的生态循环网。”
“污染方式?”萧逸问。
“呼吸、水源、植物蒸腾作用都能传播。”洛尘快速扫过参数,“最麻烦的是它会伪装成普通霉菌,常规检测设备根本识别不出来。”
“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对。而且它专挑高氧生态星下手,一旦爆发,整个星球的大气会逐步酸化,十年内变成死星。”
萧逸眯起眼:“谁会干这种事?”
“想抢地盘的人。”洛尘关掉模型,“清理原住民最快的办法,不是打仗,是让他们的家没法住。”
萧逸没接话,而是转身走到侧控台,调出了海盗残余通讯节点的数据包。
“那个活口还在吗?”
“意识残留体还连着服务器。”洛尘走过去,“但他们设了双层防火墙,硬破会触发记忆清除协议。”
“那就别硬来。”萧逸盯着加密结构,“用心理诱导。”
“你有办法?”
“我记得你空间里有个东西,叫《非法交易心理模型库》?”
洛尘一愣,随即笑了:“你还真记细节。”
“我只记有用的。”萧逸淡淡道。
洛尘不再废话,立刻启动星幻医毒空间深层权限。图书馆自动加载出心理模型库模块,输入关键词:“K-7区”“酬金结算”“货品交接”。
系统开始模拟典型海盗行为逻辑链。
五分钟后,一条异常神经波动曲线被标红——每当虚拟推演提到“交接点必须清场”时,目标残留意识的脑波都会出现短暂延迟,像是本能回避。
“破绽在这。”洛尘指着那处波动,“他们怕的不是被抓,是交货现场出问题。”
“说明货很敏感。”萧逸点头,“再结合医疗级引擎特征,可以推断——这帮人不止运货,还负责监控货的状态。”
“也就是说……”洛尘眼神亮了,“他们见过‘蚀星孢’实物。”
“甚至可能亲手处理过。”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
“用药。”
洛尘回到主控台,打开飞船医疗系统的远程接入端口。他从空间取出一小管透明药剂,标签写着“神经共振诱导剂·低剂量版”。
“这玩意不会强制读取记忆,但能让大脑自动回放最近一次高强度情绪事件。”他一边连接输液管线,一边解释,“只要他们在交接时紧张过,就会被钓出来。”
“剂量控制好了?”萧逸问。
“放心,又不是让他们当场发疯。”洛尘轻笑,“顶多做场噩梦。”
药剂注入成功,终端画面切换成意识扫描视图。
起初只有杂乱电波,十几秒后,一段模糊对话片段缓缓浮现:
“……这次的东西不能见光,孢子活性超过标准值三倍……”
“……上面说了,K-7只是中转,最终目的地是天枢环带西区……”
“……别碰容器外壁,上次有人手抖了一下,回去就咳血死了……”
声音断断续续,但关键信息全出来了。
洛尘迅速截图保存,顺手把“天枢环带西区”这个坐标扔进了航线分析系统。
“不是随机投放。”他看着地图上的红点分布,“他们是按星系人口密度选目标的。”
“下一步是哪?”萧逸走近。
“还没定。”洛尘摇头,“但路线一定经过联邦边缘航道,那里监管松,适合偷渡。”
萧逸忽然伸手,在屏幕上划了一条虚线:“如果我是运货的,不会走主干线,也不会太偏——太偏没补给,太近容易撞巡逻队。”
“我会卡在中间,像这样……每隔三天停靠一个废弃观测站,换驾驶员,改船号。”
洛尘盯着那条线,眼睛慢慢睁大:“你是说……他们用的是‘跳板式运输’?”
“对。一船接一船,像传球一样把货传出去。”萧逸收回手,“没人知道全程,出了事也追不到源头。”
“难怪敢让海盗掺和。”洛尘冷笑,“炮灰而已,真正的核心链路藏在合法运输体系里。”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等等,医疗运输艇……会不会就是掩护?”
“完全可能。”萧逸眼神冷下来,“打着救治偏远星域病患的旗号,实际上往各地送毒。”
“等疫情爆发,谁会怀疑是救人的船干的?”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洛尘低头看着“蚀星孢”的毒性参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书包边缘。那是他刚出道时买的旧包,边角已经磨白了,但他一直没换。
萧逸察觉到他的动作,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下他肩膀。
这个动作很轻,却让洛尘抬起了头。
“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萧逸说,“一是上报联邦,让他们封锁航线。”
“二是?”洛尘问。
“我们自己跟下去。”萧逸直视着他,“顺着这条线,找到第一个真正接触‘蚀星孢’的人。”
洛尘没立刻回答。他重新打开空间数据库,把所有已知线索串在一起:海盗的酬金代码、引擎频谱、残留对话、交易代号……
系统最终生成一张关系网图谱,中心位置空着,只有一串问号。
他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上报的话,流程要多久?”他问。
“至少七十二小时审批,等特勤队介入,黄花菜都凉了。”萧逸冷笑,“而且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内鬼?”
洛尘点点头,关闭了联邦通讯频道的快捷入口。
“那就别浪费时间了。”
他调出K-7区外围的实时监控画面,开始标记所有近期进出的医疗类舰船。同时,将“蚀星孢”的分子特征录入预警系统,设置自动比对功能。
“只要有一艘船携带类似能量波动,马上报警。”
“你打算怎么查?”萧逸靠在操作台边。
“用他们的规则玩。”洛尘嘴角微扬,“既然他们靠层层转交避查,我们就从最后一棒往前推。”
“先找最近一次交接的目击者。”
“或者……”萧逸补充,“找没按时领酬金的那个。”
洛尘眼睛一亮:“对!链条上只要有一个人失踪或反常,就是突破口。”
他立刻把所有参与过此类任务的船只编号导入分析模型,筛选出过去十天内未进行例行报备的个体。
屏幕上跳出三个名字。
其中一个,赫然显示最后一次信号来自已被摧毁的海盗母舰。
“有意思。”洛尘盯着那个编号,“一艘本该执行运输任务的医疗艇,为什么会出现在海盗窝?”
“要么是押货人。”萧逸说。
“要么……”洛尘声音低下去,“是来灭口的。”
舱内一时安静。
主控台的指示灯规律闪烁,映在两人脸上。
洛尘深吸一口气,把全部资料打包加密,存入随身存储器。他顺手把书包拉链拉好,抬头看向萧逸。
“接下来每一步都得小心。”他说,“我们面对的不是一群疯子,是一整套藏在光明里的系统。”
萧逸点点头,拿起挂在椅背上的长袍披上。衣领袖口的医毒纹样在灯光下泛着暗色光泽。
“那就让它看看。”他按下航向锁定键,“什么叫真正的医毒手段。”
飞船引擎微微震颤,航迹线稳稳指向K-7区深处。
洛尘最后检查了一遍警报系统,确认“蚀星孢”监测模块处于激活状态。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终端忽然弹出一条新提示:
【检测到相似能量波动】【匹配度:83%】【来源:天枢-γ7号观测站】【时间戳:十五分钟前】
他瞳孔一缩。
萧逸也看到了。
两人同时转向屏幕。
洛尘的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没有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