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恢弘而沉寂的拱门,仿佛跨过了一道无形的界限。外界的能量潮汐与混乱的厮杀声被骤然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寂静,以及一股无处不在、仿佛源自太古之初的威压。
呈现在勘探队眼前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巨型广场。地面由无数块巨大的、打磨得光可鉴人的乳白色神石铺就,即便蒙上了万古的尘埃,依旧能反射出众人模糊的身影以及头顶那片因能量紊乱而显得光怪陆离的天空。广场之上,随处可见倾颓断裂的巨型石柱,每一根都需要数人合抱,上面雕刻着繁复而精美的神纹,讲述着早已湮没在时光长河中的史诗。破碎的浮雕散落一地,上面残留着神魔征战的壮烈景象,以及日常祭祀、万族来朝的祥和画面,无声地诉说着昔日的辉煌与鼎盛。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古老气息,那是神力、时光与某种深沉的悲伤混合而成的味道。每吸入一口,都仿佛能感受到这片土地曾经承载的荣耀与最终倾覆的痛楚。
队伍的脚步声在这片死寂的广场上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回音。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连最跳脱的吱吱都闭紧了嘴巴,绿豆小眼紧张地四处张望。幽冥魔军依旧保持着警戒阵型,但那股无形的威压让他们周身的魔气都显得有些凝滞。蜀山弟子们更是感到道心受到冲击,不得不运转功法才能稳住心神。
守墨长老与其他三名神族战士,早已是热泪盈眶。他们身体微微颤抖,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如同离家的游子终于踏上了故土,却发现家园已成废墟。那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与眼前残破的现实形成残酷的对比,让他们悲痛得几乎无法自持。
“这里……就是曦光王庭的外广场……”守墨长老的声音沙哑哽咽,带着无尽的沧桑,“昔日……万神朝拜,曦光普照……如今,竟……竟……”他说不下去了,只是用颤抖的手抚摸着身边一根断裂石柱上的刻痕,老泪纵横。
罗刹抱着小满,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的血眸平静地扫过这片广阔的废墟,没有任何缅怀或感伤,只有纯粹的审视与评估。这里的空间结构相对稳定,但那股源自广场尽头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本源波动,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活性。危险,并未远离,只是潜藏得更深。
小满被爹爹抱着,小脑袋好奇地转动着,打量着四周。与其他人感受到的沉重威压和悲伤不同,她只觉得这里……很熟悉,很亲切。空气中流淌的残余神力,让她体内的晨曦神力和混沌灵体都感到一种如鱼得水般的舒适。那些破碎的浮雕,在她眼中不是历史的伤痕,而像是一幅幅等待被拼凑起来的、有趣的图画。
“爹爹,那个大柱子上刻着会发光的小鸟!”
“嗯。”
“那个碎掉的石头,好像是一个老爷爷在笑?”
“嗯。”
她的童言稚语,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中,显得格外清晰,也冲淡了几分凝重的气氛。
队伍缓慢而警惕地穿过巨大的广场,越是靠近中心,那股本源波动就越是清晰强烈。终于,他们抵达了广场的尽头。
眼前,是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万一的巨型宫殿。
即便它已经坍塌了近半,如同被巨神以无上伟力硬生生劈开,残留的主体部分依旧巍峨耸立,直插昏暗的天际。宫殿的材质并非寻常金石,而是一种半透明的、内部仿佛有液态曦光缓缓流淌的奇异神石,即便蒙尘,依旧散发着柔和而永恒的光芒,照亮了周围大片的区域。断裂的横梁如同巨龙的骨骸,从高处垂落,上面残留着焚烧和利爪撕裂的恐怖痕迹。
宫殿正门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个巨大的、边缘参差不齐的洞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口器,内部幽深黑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那里,正是所有波动与威压的最终源头!
“曦光王庭……主殿……”守墨长老望着那巨大的破口,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既有对圣地核心的敬畏,也有对其破败至此的痛心。
就在这时,一直被小满贴身佩戴、挂在颈间的玉佩,毫无预兆地,猛地灼热起来!
“呀!”小满被烫得轻呼一声,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只见那枚古朴的、刻有神秘纹路的玉佩,此刻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并非刺眼,而是无比纯粹、无比温暖的曦光之色,仿佛将一轮微缩的朝阳蕴藏其中!光芒如同拥有生命般,剧烈地闪烁着,跳跃着,一股强烈的、近乎悲鸣般的共鸣波动,从玉佩上疯狂涌出,笔直地射向那幽深黑暗的主殿深处!
仿佛在那黑暗的尽头,有什么东西,正在以同样的频率,疯狂地呼唤着它!呼唤着……它的主人!
“嗡嗡嗡——!!!”
玉佩发出的嗡鸣声越来越响,甚至带动着小满的衣襟都在微微震动。那光芒越来越盛,将小满的小脸映照得一片圣洁,她额心的晨曦神纹也随之亮起,与玉佩交相辉映。
“这……这是……”守墨长老死死盯着那发光的玉佩,激动得浑身发抖,“是神女冕下的本源信物!它在共鸣!王庭深处……一定有冕下留下的重要之物!很可能……与神域核心有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发光的小小玉佩上,然后又望向那深不见底的主殿入口。紧张、期待、恐惧、激动……种种情绪交织在每一个人心头。
罗刹血眸微眯,感受着那玉佩与主殿深处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共鸣波动。他能感觉到,那深处隐藏的东西,对小满而言,至关重要。
他低头,看着怀中女儿。小满似乎被玉佩的异动和那深处的呼唤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小手不自觉地抚摸着发烫的玉佩,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与一丝懵懂的渴望,小声嘟囔:“里面……有东西在叫小满和玉佩……”
罗刹不再犹豫。
“走。”
他抱着小满,迈步,率先踏入了那片象征着曦光神域最终秘密的、黑暗而未知的主殿入口。
幽冥魔军紧随其后,魔气照亮前路。神族与蜀山众人互看一眼,也压下心中的种种情绪,坚定地跟了上去。
玉佩的光芒,如同指引归途的灯塔,在深沉的黑暗中,执着地指向那共鸣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