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迪的庄园,一如既往的宁静。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翠绿的草坪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斜躺在自己钟爱的那张躺椅上,闭着眼,一手搭在额前,另一只手边,放着那个已经被他定义为“永恒冰汽水”的瓶子,瓶身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他没有睡着,只是在消化。
消化一尊“门外之神”的全部。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整个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化作了嗷嗷待哺的幼兽,疯狂吞噬着那些新涌入的,源自更高维度的能量与法则。基础属性面板上那串天文数字般的属性,正在被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地,从纯粹的“数据”,转化为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本源”之力。
这个过程,很舒服,像泡在温暖的泉水里。
忽然,他微微睁开眼,目光越过修剪整齐的灌木丛,落在了庄园的铁艺大门外。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青衣,长发,身姿挺拔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是林清寒。
这位被整个青龙帝国,乃至整个东方大区都誉为剑道神话的“苍澜剑主”,此刻,就那么静静地盘坐在他家门口的草坪前。
在她的身前,横放着一柄青色长剑,剑身如一汪秋水,倒映着天光云影,却不起半分涟漪。
她没有试图进来,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坐着,像一尊与天地融为一体的石雕。
吴迪的脸上,没有什么意外。
在他一剑清空混沌领域,那股超越了因果的“速度”之意泄露出去的刹那,他就感知到了,有一道遥远的,同样纯粹的剑心,与自己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对于追寻“道”的人来说,一旦发现了更高远的山峰,便会不由自主地,前来朝圣。
吴迪没有理会她。
对他而言,林清寒的到来,就像是院子里多了一只恰好路过,驻足观望的蝴蝶。她不打扰自己,自己也懒得去驱赶。
他重新闭上眼,继续享受着这难得的“消化”时间。
时间,在宁静中缓缓流逝。
庄园外,林清寒的呼吸,已经变得若有若无。
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对那股“道”的追寻之中。
在吴迪一剑斩出,清空混沌领域的瞬间,她窥见了一丝“剑之极”。那不是她所理解的任何一种剑道,不是锋锐,不是力量,也不是她引以为傲的,能够斩断时空的“刹那永恒”。
那是一种,更加本源,更加绝对的“理”。
当速度超越了“念”,便无须“意”。
当速度超越了“果”,便无须“因”。
当剑本身,就是结果,那么出剑的过程,便失去了意义。
她懂了,但又没完全懂。
她的【刹那剑神】职业,她的【刹那永恒】剑道,就是从这一丝感悟中蜕变而来。可她越是深入,就越是能感觉到,自己所领悟的,仅仅是那座巍峨雪山,在阳光下,投射到地面上的一丝微不足道的倒影。
而真正的雪山,就在这片庄园之内。
她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拜师,也不是为了求教。
她只是想,离那座“山”,近一些。
近到,可以让她更清晰地,看清自己的“倒影”,究竟有多么渺小。
她的剑心,在疯狂地推演。
一秒钟,她的脑海中,便有亿万次出剑。
每一剑,都蕴含着她对“刹那”的全部理解,试图去捕捉,去模仿那一日所见的,那超越了因果的“一”。
可无论她如何推演,如何挥剑,她都发现,自己的剑,始终被困在一个“笼子”里。
一个由“时间”与“空间”编织而成的笼子。
她的“刹那”,可以斩断时间线,可以在一个时间点上,爆发出无穷的攻击。
但,她始终需要一个“时间点”。
而那一日,她所感受到的“道”,没有“点”,也没有“线”。
它,就是“面”。
是覆盖了一切,定义了一切的,“结果”本身。
“嗡……”
她身前的青色长剑,发出一声轻微的悲鸣。
她的剑心,因为这无法逾越的鸿沟,开始产生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就在这时,庄园内,那道悠闲躺着的身影,动了。
吴迪伸了个懒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他觉得,光喝可乐,有点单调。
他目光一扫,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果树上,挂着几颗熟透了的苹果。
他随手一招。
一枚苹果,从树枝上脱落,慢悠悠地,向他飞来。
林清寒的瞳孔,在这一刻,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在她的视野里,世界,变了。
那枚苹果飞来的轨迹,不再是简单的抛物线。
而是一条,被强行从“过去”与“未来”之中,抽离出来的,绝对的,“现在”之线!
这条线上,没有风的阻力,没有空气的扰动,甚至没有……“时间”的流逝。
仿佛这枚苹果,从“树上”这个状态,到“吴迪手中”这个状态,中间的过程,被无限压缩,却又被无限拉长。
它同时存在于“树上”和“手中”。
这,是何等恐怖的,对空间与因果的支配力!
这已经不是“剑道”的范畴了。
这是“神”的领域。
吴迪拿起苹果,放到嘴边,“咔嚓”一声,咬了一大口。
清脆,甘甜。
他很满意。
然后,他像是才发现门口有个人一样,目光随意地,瞥了林清寒一眼。
仅仅是一眼。
林清寒却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那道目光,彻底看穿。
从她出生,到握剑,到成为“苍澜剑主”,再到顿悟【刹那永恒】,她的一切过往,一切秘密,一切剑道感悟,都在这一眼之下,无所遁形。
然后,她听到了那个男人平淡的声音。
“你的剑,太吵了。”
说完,吴迪便不再看她,仿佛只是在评价路边的一块石头。
他转而看向半空中,那里,正浮现出一面由数据流构成的,巨大的光幕。
光幕上,直播的,正是极北之地,“冰封神国·阿瓦隆”的景象。
无数的玩家,如同蚂蚁般,从四面八方涌向那座从地底升起的,宏伟的泰坦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