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璃走在东市的青石路上，脚步不快不慢。她刚拐过街角，脚底踩着的那块砖突然微微发烫。她没停，反而把重心往右偏了半寸，左脚顺势拖了一下。
地面那层看不见的灵波被搅动了。
前方三丈远的空气像水纹一样晃了一下，接着一道金光从地缝里爬上来，转眼织成一张符网，拦住去路。她眯了下眼，这玩意儿比昨晚的精细多了，不是随便画个记号那么简单，是真要困人的。
她袖子里的手指一搓，咸鱼翻身符就滑到了掌心。
符纸刚激活，整条街的灵气都塌了一瞬。那张金符猛地膨胀，五感立刻被压得发闷，耳朵嗡嗡响，眼前发黑。但她早有准备，在灵觉断掉前的一刹那把符拍在自己胸口。
“轰”地一声轻爆。
不是往前冲，而是向后炸。气浪掀翻了路边两个摊子，布幡飞上天，瓜果滚了一地。那张金符结构一乱，锁灵的效果松了半息。
够了。
她借着反冲力往后跃出两丈，落地时脚跟碾碎了一块瓦片。烟尘还没散，她已经贴着墙根窜到了巷口。背后传来一声冷哼，不高不低，刚好让她听见。
“东西交出来，你还能活着走。”
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来的，又像直接钻进脑子里。她没回头，靠在墙上喘了口气，手摸到腰后的布包，确认符还在。
这可不是传音那么简单，是带精神压迫的烙印术。普通人挨一下就得跪地发抖，她撑住了，但也觉得太阳穴突突跳。
她咬了下舌尖，疼得清醒了些。然后从袖口扯了根头发，绕在指尖烧了个小圈。狐火一点，焦味冒出来，神识总算稳住。
幻象退了。
刚才看到的那个高大身影、背后悬浮的七重法阵，全是假的。对方在吓她，想让她以为碰上了顶级高手。可真正的强者不会用这种花招，越是装腔作势，越说明底气不足。
她冷笑一声，把剩下的符灰拢起来，用发丝缠住。这是昨天学会的小手段——活人情绪混着气息，能骗过一些高级追踪术的识别机制。
果然，灰烬在发丝缠绕后泛起一丝微光，隐约拼出几个字：
“交还宝物，可免一死。否则，你与你所庇之人，皆将沦为祭品。”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忽然笑出声。
“威胁我？还带上‘所庇之人’？”她把灰烬捏碎，“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一个狐妖，哪来的家眷？难不成是指我昨天买的那只烧鸡？”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清楚，这不是虚张声势。
他们知道她拿走了核心物品，也知道她身边开始聚集人。散修们叫她“璃姐”，年轻人学她穿衣打扮，甚至有人偷偷供她的长生牌位。这些人现在成了软肋。
她不能再一个人乱跑。
转身钻进一条窄巷，她一路穿街走巷，专挑人流密集的地方绕。每过十步就在墙角划一道指甲痕，用来测试有没有被重复追踪。直到确定没人跟上来，才拐进一间废弃的茶铺。
门一关，她立刻从怀里掏出玉匣。三层禁言符还在，但最里面那张纸上的字迹又深了些。“天机归位，残盟再启”八个字像是活的，笔画微微蠕动。
她皱眉，咬破手指，挤出三滴血重新封住匣子。血落下的瞬间，匣身震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弹开了。
安全了，暂时。
她靠着墙坐下，从耳后取出那个软皮袋，把写有关键词的纸条拿出来看了看。天机、残盟、盖章。三个词，像三把钥匙，还没找到对应的锁。
她抬头看向屋顶漏下的光，低声说：“你说人生意义得自己探索……那我现在决定掀桌子，算不算正经路子？”
掌心一热，系统界面跳了出来。
【建议优先保住小命。】
她愣了下，随即笑开：“行啊，难得见你说句实在话。”
以前每次问它问题，不是嘲讽就是打哈哈，今天居然给了个正经回复。看来形势比她想的还严重。
她收起界面，从包袱里翻出几张空白信笺。提笔蘸墨，写了三封短讯。内容很简单：老地方集合，暗号不变，来的人带真名和昨日战利品为凭。
写完后，她把信折成三角，分别塞进三个不同的暗桩信箱——城南药铺的香炉底、西河桥下的石缝、北门守军换岗亭的瓦檐下。这些都是她之前和散修们约定的紧急联络点，平时不动，只有出大事才用。
做完这些，她站在窗边看了会儿外头。
日头已经开始西斜，街上人少了些。有个卖糖糕的老头推车经过，篮子里盖着红布。她盯着那抹红色看了几秒，忽然想起什么。
之前那些被她救下的散修里，有个总戴红绳的年轻人，说是辟邪用的。结果那天在遗迹出口，他的红绳突然断了，吓得他差点拔剑砍自己。
现在想来，那不是意外。
是标记生效的时候，会干扰佩戴者身上的防护类物件。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腕，空着。她从来不戴这些东西，自然不会被反噬。但别人不一样。
她必须赶在“残盟”动手前把人聚起来。
正要转身离开，她忽然顿住。
桌上那张写过字的废纸还没烧。她走过去，划了根火柴点着，看着它一点点变成灰。最后一角烧到“盖章”两个字时，火苗突然歪了一下。
她盯着那团灰，没动。
风是从左边吹进来的，火苗该往右偏。
可它往左弯了。
说明刚才那一瞬，空气里有别的力量介入。
有人在窥探。
她慢慢把手伸进袖子，握住咸鱼翻身符。这次没急着用，而是轻轻摩挲符纸边缘。太脆不行，太韧也不行，这张刚刚好，一搓就能炸。
她走到门边，耳朵贴上去听了五秒。
外面安静。
她拉开门缝往外看，巷子空着，连只猫都没有。
她走出去，顺手关门。脚步朝城外走去，步伐不紧不慢，像是去散步。
但每一步落下，都正好踩在地下某条隐秘灵脉的节点上。
风擦着她的衣角掠过。
她走出三条街后，忽然拐进一家当铺。进去时两手空空，出来时怀里多了一个木盒，上面贴着“旧铜镜”的标签。
她抱着盒子继续走，穿过集市，跨过石桥，一直走到城外河边。
月光照下来，河水泛着银光。
她停下脚步，把木盒放在岸边石头上，打开。
里面没有镜子。
只有一枚刻着螺旋纹的青铜片，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一行小字：
“他们也在找阵盘，别信拍卖会。”
她看完，把纸条揉成团吞了下去。
然后拿起青铜片，对着月亮翻了个面。
背面刻着七个弯折符号，和她在禁言符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握紧青铜片，转身走进夜色。
身后河面上，一片落叶缓缓沉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