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得慢，阳光没透进来，但脚下的路清晰了。
陈稳把那块刻着短横线的小石子收进衣兜，站起身。他看了眼罗盘，指针静止不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刘辉说东南方向有新信号，他们必须走。队伍重新整队，赵刚走在前头开路，王强断后，孙莉夹在中间，李娜由林悦扶着，刘辉抱着电脑紧跟。
走了不到二十分钟，枯树越来越少，地面开始出现规则的裂纹，像被人用尺子画过。再往前，六块巨石立在空地中央，围成一个圈。每块石头都比人高，表面布满刻痕，线条交错，看不出是什么字。
“就是这儿。”陈稳拿出兽皮地图，对照方位。地图上的符号和眼前石阵轮廓完全一致。
孙莉凑近一块石头，眯着眼看那些刻纹。“这个……好像是‘生者止步’。”她声音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赵刚站在另一侧，冷笑一声：“你认得几个字就敢下结论？要是不让进，干嘛摆个门在这儿？”他说完，抬脚狠狠踹向最近的石面。
“别！”陈稳喊了一声，但已经晚了。
地面猛地一震，所有人踉跄了一下。六块巨石同时亮起幽蓝的光，纹路从底部向上蔓延，像是被点燃的引线。紧接着，石阵中央的地面裂开，一条深不见底的缝隙横贯而过，两侧岩石崩塌下陷，只留下一道宽不足两米的石梁连接对岸。
王强反应最快，立刻甩出登山绳，套住陈稳的腰拉他后退。可绳子刚绷直，末端就被符文石的边缘卡住，怎么拽都抽不回来。
陈稳被吊在深渊边缘，一只手撑住地面，另一只手抓着绳子。他低头看去，下面黑得看不见底，风从裂缝里往上吹，带着一股铁锈混合泥土的味道。
他抬头扫视石阵，目光停在主石正面的一个凹槽上——形状特殊，像是专门留出来放东西的。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他在迷雾森林捡到的那个金属箭头，是从一支骨箭上拆下来的。当时觉得只是普通零件，随手塞进了背包。
他伸手进去翻找，很快摸到了那枚冰凉的箭头。拿出来一看，尖端磨损严重，但底部的凸起和凹槽完全吻合。
“你要干什么？”赵刚站在后面，语气紧张，“随便插东西进去，万一炸了怎么办？”
“没时间了。”陈稳没回头，把箭头对准凹槽，用力按了下去。
咔的一声，嵌入到位。
蓝光瞬间转为血红，整个石阵剧烈震动。深渊底部传来石块移动的声响，一块块浮空石板从黑暗中升起，彼此连接，形成一座桥，缓缓延伸到对岸。
“走！”陈稳解开绳子，冲其他人挥手。
王强第一个冲上去，踩了踩石板确认稳固，然后回头接应。孙莉跟着跑过去，赵刚扶着李娜也上了桥。陈稳最后一个踏上桥面，刚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刺耳的碎裂声。
桥开始动了。
不是断裂，而是整座桥在向前推进，像是活的一样。众人加快脚步，贴着一侧前行，尽量分散重量。王强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检查登山绳，发现绳芯上有几个小洞，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走到一半时，孙莉突然停下。
她的背包链条勾住了石缝里的一个凸起，整个人被拽住，动不了。
“快点！”赵刚在前面催。
孙莉使劲拉，链子卡得太紧。陈稳跑回来，看了一眼形势，直接用手扯断了链条。
啪的一声，链子断开，一枚粉色发卡从包里滑出来，掉进深渊。
几乎就在同一秒，桥身剧烈晃动，前端一块石板轰然塌落，砸进黑暗里。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崩塌迅速向后蔓延。
“压低重心！贴边走！”陈稳大喊。
王强转身背起孙莉就跑。赵刚回头拉了一把李娜，两人拼命往前冲。陈稳殿后，眼看最后一段桥面开始倾斜，他加速冲刺，在石板断裂的瞬间跳上了对岸。
落地后滚了两圈，他翻身爬起，回头看去。
整座桥已经消失，只剩几块残石坠入深渊，连回音都没有。
所有人都喘着气，没人说话。
前方是一片开阔地带，地面覆盖着厚厚一层植物，花朵泛着微弱的荧光，颜色妖异，红中带紫，空气中飘着甜腻的气味，闻久了喉咙发干。
陈稳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罗盘。
它还是静止的，金光没有再亮起来。
赵刚擦了把汗，走到陈稳旁边，声音低：“下次别让小姑娘带这种累赘。”他指的是背包链，“关键时刻拖后腿。”
陈稳没回应。他盯着花海深处，那里隐约能看到一道石门轮廓，和地图上的终点位置一致。
王强蹲在地上检查登山绳，手指捻了捻腐蚀处的纤维，眉头皱得很紧。他没说话，但动作变得格外小心。
孙莉坐在地上，手里攥着那段断掉的链条。她看着深渊的方向，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都没说，把链条塞进了口袋。
陈稳把兽皮地图重新折好，放进怀里。他迈步向前，踩上第一层花丛。
花瓣在他鞋底裂开，流出透明汁液，碰到地面发出轻微的嘶响。
王强立刻跟上，保持半步距离。赵刚扶着李娜，小心翼翼绕开那些汁液扩散的区域。孙莉站起来，跟在队伍末尾，脚步比刚才慢了许多。
花海安静得出奇，只有风吹过叶片的声音。
走了一段，陈稳忽然停下。
他弯腰拨开一簇花枝，露出下面的地面。那里有一圈浅浅的刻痕，和符文石阵的图案相似，但更小，像是某种标记。
他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上一点湿泥。
泥里混着细小的金属颗粒，在昏光下闪了一下。
王强也看到了，蹲下来用匕首刮了一点，放在掌心观察。
“不是自然形成的。”他说。
陈稳点头。他想起刘辉电脑里的信号源，那个移动的能量点。如果这地方有人来过，为什么不留下更多痕迹？
除非他们不想让人发现。
队伍继续前进，速度更慢了。每一步都试探着落脚，避开那些汁液较多的区域。花丛越密，气味越浓，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孙莉咳了一声，用手捂住嘴。
赵刚从背包里翻出一块布，撕成条分给大家绑在脸上。布料粗糙，但至少能挡住一部分气味。
又走了十几米，前方出现一条窄溪，水色漆黑，表面漂浮着银白色的泡沫。溪流穿过花海，通向远处的石门。
陈稳站在岸边，看着水流方向。
溪底铺着石板，缝隙间长满苔藓一样的东西，随着水流轻轻摆动。他捡起一块石头扔进去，石头沉到一半，突然冒起白烟，几秒后化成粉末。
“不能碰水。”他说。
王强指着对岸：“桥没了，只能涉水。”
陈稳摇头：“太危险。”
他正想着办法，孙莉突然伸手进背包，掏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几块干燥剂。“我之前装的，”她说，“也许能防潮。”
赵刚嗤了一声：“这点东西够干什么？”
但陈稳接过袋子，打开倒出颗粒，撒在一块石头表面。颗粒遇空气微微发热，开始吸收水分。
他眼睛一亮。
“这些颗粒能短暂隔绝液体接触。”他说，“我们可以裹在鞋底试试。”
王强立刻行动，把登山绳剪成段，配合布条把干燥剂绑在鞋底。其他人照做。
做完准备，陈稳第一个踏入溪水。
鞋底刚接触水面，滋的一声冒起薄烟，但没有腐蚀迹象。他往前走了一步，稳住了。
“可以过。”他说。
队伍依次进入溪流，动作缓慢，每一步都踩实了才敢迈下一步。水流不急，但深度到小腿，黑色液体包裹着脚踝，冰冷刺骨。
走到中途，孙莉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王强一把抓住她胳膊，把她拉住。
她低头看去，左脚的干燥剂包松了，正在脱落。
“别动。”王强说。
他蹲下身，用手护住那块松动的部分，慢慢调整位置，重新绑紧。
就在这时，陈稳忽然抬头看向对岸。
石门旁边，站着一个人影。
穿着灰袍，脸藏在兜帽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