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盯着摩天轮顶端那盏灯，瞳孔微缩。灯光是冷白色的，像是刚接通电源的节能灯管，和这破败游乐场格格不入。
“他们换班了。”他低声说，“刚才那阵子根本没电。”
林婉站在他侧后方半步，手指已经夹住了银镊子边缘。她没抬头看灯，而是低头盯着地面——那里还留着系统标记的蓝光，偏移了三厘米，像是一道被篡改过的GpS信号。
“别管灯。”她说，“真正的源头不在上面。”
江临川扭头：“那你指哪儿？”
林婉闭上眼，左手按住太阳穴，呼吸放慢。几秒后，她睁开眼，目光直射摩天轮底座：“下面。阴气是从地里往上抽的，像水泵抽地下水。那灯只是个幌子，用来吸引注意力。”
江临川啧了一声：“挺会搞行为艺术啊，又是灯光秀又是循环笑声，搞得跟沉浸式剧本杀似的。”
“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林婉往前半步，“你还有多少灵力？”
“够用。”江临川摸了摸兜，掏出青铜指环，在桃木牌残片上蹭了两下，“系统余额只剩两分，不能再开流量包了。不过……”他顿了顿，点开界面，“能不能蹭一秒信号？就看一下能量断层走向，不扣积分行不行？”
【友情提示：您当前余额不足，是否使用“鬼差代打券”？（剩余1张）】
“不用。”江临川嘟囔，“我又不是请不起外包，干嘛浪费代打。”
他盯着屏幕，等了几秒，忽然发现指环微微发烫。视野边缘浮现出一道极细的波纹线，像是老电视没调好频道时的干扰条，从脚边一路延伸到摩天轮基座的一处锈蚀裂缝。
“有了。”他抬手示意林婉，“走这边，贴着这条‘信号不良区’走。刷新机制应该有个盲区，咱们绕过去。”
两人放低身子，沿着波纹边缘缓慢推进。每走几步，江临川就停下来确认一次标记位置，生怕再被拉回那个无限循环的起点。
靠近基座时，林婉突然伸手拦住他。
“等等。”她蹲下身，用镊子轻轻拨开一堆腐烂的塑料袋，“这里有符纸灰烬，还没散。”
江临川凑近一看，皱眉：“这不是清心符。”
“是镇魂类的。”林婉捻起一点灰，“压印手法很规整，符纹对称，边角有回钩——这是门派制式符。”
“哪家这么讲究？”江临川冷笑，“连烧个符都要走流程？”
林婉没回答，只是盯着那道裂缝。锈迹斑驳的金属板上，隐约能看到一道刻痕，形状像锁链缠绕的圆环。
“就是这儿。”她说，“阴流出口。”
江临川咬破指尖，将血涂在最后半张清心符上。符纸泛起淡淡青光，他缓缓将其贴向裂缝。
接触瞬间，绿火腾起。
一道符文浮现出来，线条古拙却带着现代印刷体的僵硬感，像是手绘和打印拼凑而成。中心是一个扭曲的“镇”字，周围环绕着锁链状纹路。
“镇魂锁灵纹。”林婉声音冷了下来，“玄门张氏的标志性阵法符。”
江临川盯着那符文，忽然笑了：“我说怎么看着别扭，这符画得跟盗版商标似的，连笔锋都对不上。他们是真觉得没人认得出来？”
“不是没人认得。”林婉握紧镊子，“是他们不在乎。”
话音未落，符纸开始燃烧，绿火顺着裂缝往里钻。基座内部传来轻微的嗡鸣，像是某种机械启动的声音。
“不好。”江临川往后退半步，“这玩意儿带报警功能。”
林婉却没动。她盯着那道符文，忽然伸手从腰间抽出银镊子，对准符文裂隙猛地一插。
“咔”一声，金属板应声翘起。
里面露出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结晶，连接着几根铜线，另一端焊接着一个微型电子铃铛。铃铛表面刻着模糊的符纹，电线则接入一块老旧的电池盒。
“现代电路拼的法器？”江临川瞪眼，“他们还真把风水当智能家居装了？”
“不止。”林婉用镊子轻轻拨动线路，“这个装置在持续发送信号，频率和我们之前追踪的阴流轨迹一致。他们在远程监控阴气泄漏情况。”
江临川一脚踢开装置，清心符彻底焚尽。绿火熄灭的刹那，整个游乐场骤然安静。
笑声消失了。
风停了。
旋转木马不再转动，滑梯顶端的人影也没再出现。空气中那股虚假的甜香也随风散去，只剩下铁锈和潮湿泥土的味道。
结界破了。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检测到玄门张氏遗留能量 signature，建议记录备案（已自动归档）】
江临川盯着那行字，眼神沉了下来：“玄门张氏……名字还挺正式，干的事比黑作坊还糙。”
“他们不是第一次这么干。”林婉收起镊子，拍了拍手上的灰，“我见过类似的装置，在城西废弃医院的地基里。当时以为是民间散修搞的小把戏，没想到……”
“没想到是连锁经营？”江临川扯了扯卫衣帽子，“看来咱们撞上大项目了。”
林婉没笑，只是望着摩天轮顶端那盏熄灭的灯：“这地方只是个监测点，不是主阵。他们设这个局，目的不是困住我们，是想确认有没有人能破解他们的系统。”
“然后呢？”江临川问。
“然后就会有人来查岗。”她声音很轻，“看看设备有没有被破坏，数据有没有泄露。”
江临川摸了摸指环，系统余额闪烁着“2”这个数字。他抬头看向远处夜市的方向，霓虹依旧闪烁，人群喧闹声隐隐传来。
“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在路上了？”
“一定会。”林婉整理了下警服袖口，“这种人，最受不了自己的东西被人动。”
江临川活动了下手腕，铜铃在掌心转了一圈：“那咱要不要留个人给他们打个五星好评？写个评语：‘结界质量一般，售后服务不到位’。”
林婉看了他一眼，嘴角动了动，终究没笑出来。
“你总这样。”她说，“明明知道事情不对劲，还要装得满不在乎。”
“不然呢？”江临川耸肩，“哭着打电话给客服？说你们家阴气泄漏影响我睡眠质量？”
林婉沉默片刻，忽然问：“你怕吗？”
“怕什么？”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看着他，“玄门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查是谁动了他们的装置，而我们现在站在这儿，手里还拿着证据。”
江临川低头看了看脚边那堆烧焦的符纸和断裂的电线。
“怕是有用的话，我还用修地府？”他笑了笑，“早辞职送外卖去了。”
他弯腰捡起那块阴气结晶，入手冰凉，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玻璃珠。
“不过嘛……”他把结晶塞进兜里，“既然他们敢用电烙铁焊符咒，那就别怪我用黑客手段反向爬数据了。”
林婉眉头微蹙：“你打算怎么做？”
“简单。”江临川打开系统界面，点击【幽冥流量包】，又点开【简易追踪标记】，“既然他们用电子元件传信号，那就说明这玩意儿能联网。只要我能抓到一次数据包，就能顺藤摸瓜。”
“风险很大。”林婉提醒，“一旦触发反追踪，可能会暴露你的系统来源。”
“我知道。”江临川点头，“但总比被人当小白鼠养着强。他们今天敢在这儿布阵，明天就能在菜市场底下埋符咒。到时候谁去买个白菜还得先过安检？”
林婉没再说话。她只是重新检查了一遍银镊子，确保它处于随时可用的状态。
风又吹了起来，卷着地上的碎纸掠过脚边。远处城市的灯火依旧明亮，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临川盯着那块阴气结晶所在的口袋，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兜里的结晶，似乎在微微震动。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林婉猛地抬头。
“有人在重启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