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星火长明｜第六章 绿洲驿·月族初影
逃离那恐怖的精神低语后，月梭在愈发晦暗的天色中沉默疾驰。
每个人都心事重重。地底裂隙中那充满恶意的凝视和直接响彻脑海的低语，带来的不仅是惊惧，更是一种沉甸甸的认知——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拥有可怖意志、并能跨越空间施加影响的古老邪恶。它并非漫无目的地扩散，而是在 actively seeking，在猎捕。
林天指间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星钥玉符温润的边缘，那东西此刻安静下来，却像一块烙铁，烫在他的心头。是钥匙，也是诱饵。
小雅闭目调息，试图平复识海中因抵抗低语而产生的波澜，眉心的微热感迟迟不褪，那低语背后一闪而过的熟悉波动，如同鬼魅般萦绕不去。
小满则反复检查着自己的药材和掌心时而明灭的红莲印记，之前的遭遇让她深刻意识到，接下来的旅程，医术和火焰同样重要。
月清全力驾驭月梭，清冷的侧脸绷得紧紧的。暗蚀裂隙的出现，意味着情况比她出发时了解的还要严峻数倍。必须尽快与族人汇合。
天色彻底暗沉下来，并非夜幕降临，而是天空中的灰翳积聚得愈发浓重，仿佛一块脏污的灰色绒布，压得人喘不过气。荒凉的戈壁景象开始出现细微的变化，远处地平线上，隐约出现了一抹极其黯淡的绿色轮廓。
“前面就是‘风语绿洲’。”月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是我们西境边缘最后一个补给点，也是月族设置的前哨之一。接应我们的人应该就在那里。”
这个消息如同注入一针强心剂，让众人精神稍振。
月梭开始降低高度和速度。那抹绿色在视野中逐渐放大，确实是一片规模不小的绿洲，围绕着一弯月牙形的湖泊生长着茂密的耐旱植被，胡杨、沙枣树在灰霾下顽强地伸展着枝叶。绿洲之中，隐约可见一些低矮的土石建筑，几点灯火在逐渐浓重的昏暗中摇曳，如同希望的眼眸。
然而，随着距离拉近，一股不协调感再次袭来。
太安静了。
绿洲本该是生命的聚集地，此刻却听不到惯有的虫鸣鸟叫，甚至连风声都似乎被那沉滞的空气吸收了大半。只有湖泊的水面偶尔泛起一丝涟漪，打破那令人心悸的死寂。那些灯火也显得异常微弱，仿佛随时可能被周围的昏暗吞噬。
月梭在绿洲边缘一片较为平坦的沙地上悄然降落。脚踩实地，感受到的却不是沙土的柔软，而是一种异常的板结和冰冷。
“小心。”林天率先踏出月梭，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混沌本源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向四周蔓延，反馈回来的信息混杂而晦暗，生机与死寂诡异交织。
月清、小雅、小满紧随其后，各自戒备。
绿洲内的空气，那股腐朽锈蚀的气息似乎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感，仿佛一张拉满的弓，无声地积蓄着压力。
“不对劲。”月清蹙眉，手按上了腰间一枚月牙形的玉佩，那是月族内部的通讯法器，此刻却毫无反应，“接应的人没有激活联络法阵……绿洲的防御静默也过于彻底了。”
就在这时，侧前方一片茂密的沙枣林后，传来极其轻微的、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谁？！”林天低喝一声，指尖混沌之力瞬间凝聚。
几乎同时，数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树林阴影中悄无声息地闪出！
他们皆身着与周围环境色融为一体的暗色劲装，外罩带着兜帽的斗篷，动作迅捷而整齐，落地无声，瞬间呈半圆形散开，将林天四人隐隐包围。他们手中并未持有利器，但每个人身上都散发出凝练而冰冷的气息，目光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众人。
是训练有素的战士，而且实力不弱。
林天眼神一凝，体内力量蓄势待发。小雅和小满也立刻背靠背，做出防御姿态。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为首那名身影上前一步，抬手掀开了兜帽。
露出一张年轻却冷峻的面容，肤色是常年经受风沙的古铜色，眉眼锐利，左侧眉骨处有一道浅浅的旧疤。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间，一道与月清相似、却略显纤细的银色新月纹记，在昏暗光线下微微闪烁。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林天三人，带着审视与警惕，最终落在月清身上，眼神中的冰冷稍缓，右手抚胸，行了一个奇特的礼节，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月清使者。奉月痕统领之命，在此等候多时。”
月清看到对方额间的月纹，紧绷的神情稍松，但依旧带着疑惑：“月辉卫？为何在此潜伏？绿洲的守备呢？为何联络法阵静默？”
那名为首的月辉卫青年，名为“影”，闻言脸色更加凝重，他侧身示意众人跟上，低声道：“使者，请随我来。绿洲……三日前出了变故。守备力量损失大半，幸存者已收缩至核心区防御。我们奉命在外围警戒，并接应您。此地不宜久留，恐有‘蚀影’游荡。”
“蚀影？”月清瞳孔微缩。
影点了点头，没有立刻解释，只是警惕地再次环顾四周，打了个手势。其他几名月辉卫立刻无声散入周围阴影，如同从未出现，显然继续执行警戒任务。影则引着林天四人，快速而安静地穿行在枯槁的林木与残破的土墙之间，向着绿洲中心那点微弱的灯火方向潜行。
路上，影简要且快速地说明了情况。
三日前，绿洲水源——那弯月牙泉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始浑浊，并散发出一股与混沌暗蚀同源却更淡的气息。起初并未在意，只当是地底暗流扰动。但当夜，绿洲外围巡逻的战士便遭遇了袭击。
袭击者并非实体生物，而是一种如同淡薄黑影般的诡异存在，它们能从阴影中骤然扑出，无视普通物理攻击，直接侵蚀生灵精气神，被其触碰者会迅速变得萎靡不振，最终如同失去灵魂般倒下，身体则会缓慢异化。月族战士称其为“蚀影”。
绿洲守备猝不及防，损失惨重，不得不放弃外围，退守到以月牙泉和祭坛为核心的区域，依靠残留的古老月纹阵法勉强抵御蚀影的侵袭。通讯法阵也在最初的混乱中受损，无法远距离传讯，只能派出小队在外围险险潜伏，等待预定的接应。
“蚀影惧怕纯净的月华之力和强烈的生命火焰，但对普通刀剑和低阶术法几乎免疫。”影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沉痛，“它们像是从暗蚀气息中自然滋生出的鬼魅，防不胜防。我们怀疑……月牙泉底部，可能也出现了一条微小的暗蚀裂隙。”
谈话间，众人已穿过最后一片废墟，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围绕月牙泉开辟的小广场，广场地面刻画着巨大的、略显黯淡的月纹阵法。阵法光芒微弱地闪烁着，形成一道浅薄的光罩，勉强笼罩着中央的泉眼和一座低矮的祭坛。
光罩之内，聚集着大约二三十人，大多面带疲惫和惊惶，衣衫染尘，不少身上带着伤。几名额有月纹的战士守在阵法边缘，神情紧张地注视着光罩外浓重的阴影。泉眼附近，一位年长的月族祭司正带着几人不断向阵法注入力量，维持其运转。
光罩之外，昏暗的角落里，似乎真的有若有若无的淡薄黑影在流动，散发出冰冷的恶意，偶尔撞击在光罩上，激起细微的涟漪，引得阵内人们一阵紧张。
看到影带着月清等人回来，阵内的人顿时骚动起来，目光齐刷刷地投来，带着期盼与探究。
“月清使者！”一位看似头领的壮硕汉子迎了上来，他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额间月纹比影更为深刻，“您终于到了！这几位是……？”
他的目光落在林天、小雅和小满身上，带着审视，尤其是在感应到林天体内那深不可测又略显诡异的力量时，更是露出明显的警惕。
月清快速介绍道：“月痕统领，这三位是林天阁下及其同伴，是应对此次危机的关键助力。”她没有过多解释林天的力量来源，眼下情况紧急。
月痕统领目光中的警惕未消，但出于对月清的信任，还是点了点头，沉声道：“情况危急，使者也看到了。蚀影越来越多，阵法能量即将耗尽，月牙泉的污染也在加剧……我们撑不了多久了。”
林天踏步上前，目光扫过那摇摇欲坠的月纹光罩，以及光罩外那些蠢蠢欲动的扭曲黑影，最后落在那浑浊的月牙泉上。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泉眼深处，确实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与之前古城裂隙同源、但细小无数倍的空间波动和暗蚀气息渗出。
“蚀影……交给我。”林天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他抬手，指尖漆黑如墨的混沌之力再次流转而出。
这一次，并非防御，而是指向光罩之外，那些在阴影中蠕动徘徊的、冰冷的贪婪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