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哈尔汗国,王庭金帐。
金帐并非真正的黄金所铸,而是由巨大的、坚韧无比的白牦牛皮缝制而成,染成尊贵的金色,其上以繁复的彩线绣着雄鹰、苍狼、日月星辰等图腾,象征着草原的威严与力量。帐内空间极其广阔,足以容纳数百人议事。地面铺着厚厚的、来自极北之地的雪熊皮毛,温暖而柔软。支撑金帐的巨柱由整根千年铁木雕琢而成,散发着淡淡的木香。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酥油茶、烤羊肉以及某种古老香料混合的气息。
此刻,金帐内的气氛却如同极地寒流过境,冰冷刺骨,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巨大的、镶嵌着宝石的狼首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他身着华贵的紫貂皮袍,头戴象征汗权的金狼头冠,眼神锐利如鹰隼。他正是察哈尔汗国如今的代理大汗——额哲!
额哲手中,正紧紧攥着一张薄薄的、由特殊鹰隼传递而来的羊皮纸卷轴。上面的字迹潦草而急促,带着不祥的血色印记。随着他的目光一行行扫过纸卷,他握着卷轴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手臂上虬结的青筋如同怒龙般贲起!他宽阔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如同风暴来临前的低吼。
情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狼山隘口血战惨败!
双武王巴图鲁、哲别——陨落!尸骨无存!
六位汗国护国尊者——“圣言者”格日勒图、“光裁者”巴雅尔、“瘟语者”萨仁、“枯骨颂者”乌恩、“碎星”铁木真、“断空”阿古拉——尽数被诛!死状各异,无一幸免!
近万精锐先锋……或死或降!
狼山天险……已然易主!
“废物!!!”
一声蕴含着滔天怒火、如同受伤雄狮般的咆哮,猛地从额哲口中爆发出来!这声咆哮不再是单纯的声音,而是裹挟着他身为代理大汗的恐怖威压与惊怒交加的狂暴意志,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在金帐内轰然炸开!
轰——!
王座前那张由整块紫檀木雕琢而成的沉重桌案,首当其冲!在额哲狂暴的气势冲击下,瞬间四分五裂!木屑混合着上面摆放的金杯玉盏、地图文书,如同爆炸般四散飞溅!几名侍立在王座近前、来不及反应的侍从,被这股无形的冲击波狠狠撞飞出去,口喷鲜血,重重砸在金帐的皮壁上,生死不知!
整个金帐内,所有侍立的贵族、将领、萨满祭司,无不骇然失色!他们从未见过额哲大汗如此失态,如此暴怒!那恐怖的气息压得他们几乎窒息,纷纷不由自主地“扑通”跪倒在地,将头颅深深埋进厚实的雪熊皮毛之中,身体因恐惧而瑟瑟发抖!
“大汗息怒!”
“大汗保重身体!”
“请大汗息雷霆之怒!”
跪伏在地的众人,声音颤抖着,齐声劝慰。他们知道,这不仅仅是惨败,更是察哈尔汗国近百年未曾有过的奇耻大辱!六位护国尊者,那是汗国真正的底蕴和威慑力量!双武王更是军中支柱!一朝尽丧于狼山!这损失,足以动摇汗国根基!更何况,狼山隘口丢失,等于被北境狠狠楔入了一颗钉子,战略态势瞬间逆转!
额哲猛地从王座上站起,魁梧的身躯因暴怒而微微颤抖。他赤红如血的双目扫过下方跪伏一片的臣属,那眼神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充满了狂暴的杀意与冰冷的失望。他将手中那份带来噩耗的羊皮纸卷轴狠狠摔在地上,仿佛要将这耻辱的象征彻底践踏!
“息怒?如何息怒?!” 额哲的声音如同寒冰刮过钢铁,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杀意,“六位尊者!双武王!上万精锐!还有狼山!都丢在了那个该死的隘口!都毁在了那个叫李牧云的屠夫手里!还有孔衫派来的那些……非人的怪物!” 他咬牙切齿,孔衫的名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金帐内一片死寂,只有额哲粗重的喘息声和烛火噼啪燃烧的声音。跪伏的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额哲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猛地闭上眼,似乎在强行压制那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毁灭冲动。几个沉重的呼吸之后,他再次睁开眼,那赤红的血色稍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如同万载寒冰般的冷酷。
“兄长临死前,将汗国交予我手……却遭遇如此大败!” 额哲的声音低沉下来,却蕴含着更加可怕的危险,“此仇不报,我额哲有何面目立于王庭?察哈尔的雄鹰,岂能任由北境的豺狼拔去翎羽?!”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下方:
“传令!”
“封锁狼山战败的消息!严密封锁!凡有泄露者,诛全族!”
“立刻派出所有‘鬼鹞’(精锐斥候),我要知道狼山隘口现在的一切!李牧云在做什么?孔衫的怪物是否还在?”
“召集所有万夫长、各部首领、萨满大祭司!明日日出之前,齐聚金帐!违令者……斩!”
“还有……” 额哲的声音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疯狂,“派人……去‘狼神禁地’!唤醒……沉睡的‘血牙卫’!告诉他们……王庭,需要他们的獠牙了!”
最后这道命令,让跪伏在地的几位老资格贵族和萨满祭司猛地抬起头,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大汗!血牙卫……那是……那是……”
“按我说的做!” 额哲不容置疑地打断,声音斩钉截铁,“此乃汗国存亡之际!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兄长若在,也定会如此!都滚下去准备!”
“是……是!大汗!” 众人不敢再有异议,连滚爬爬地退出金帐,只留下满地狼藉和那位站在王座碎片之前、浑身散发着冰冷杀意与沉重压力的代理大汗。
额哲独自站在空旷而压抑的金帐中央,望着帐门外沉沉的黑夜,如同负伤的孤狼。狼山大败的耻辱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但更深的,是一种对即将到来的风暴的预感。孔衫……李牧云……还有那些怪物……察哈尔的复仇之火,必将用你们的鲜血来浇灭!兄长……您的弟弟,绝不会让您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