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之地边缘,空间如同破碎的蛋壳,裂痕蔓延向更深沉的黑暗。那缕由阿修罗主宰最后魔魂烙印所化的暗红细线,裹挟着滔天的怨毒与屈辱,如同濒死的毒虫,一头扎进了那片被遗忘之地混乱空间所包裹、却自成体系的终极魔域——九幽阴地!
这里的空间不再是破碎的虚空,而是粘稠、沉重、仿佛由凝固的魔血与亘古怨气构成的深渊泥沼。空气(如果那能称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硫磺、腐肉与绝望的气息,比遗忘之地残留的魔血恶臭浓烈万倍!扭曲的魔影在粘稠的魔雾中无声嘶嚎,巨大的、不知名的骸骨如同山峦般堆积,流淌着污秽的魔河。
九幽阴地深处,一处由无数巨大魔神颅骨垒砌而成的恐怖魔殿内。
粘稠的魔气如同活物般蠕动,四道散发着恐怖威压的身影,正盘踞在各自由骸骨、怨魂或纯粹黑暗凝聚的王座之上,汲取着九幽阴地本源魔气,缓慢修复着某种不可见的创伤。大战的余波显然也波及到了这里。
罗刹魔女:身姿妖娆,笼罩在一层变幻不定的粉紫色魔雾中,只露出一双勾魂夺魄却又冰冷无情的魔瞳,指尖缠绕着无形的怨念丝线。
九门地狱岛主:身躯魁梧如魔神,皮肤如同烧焦的熔岩,背负九扇不断开合、喷吐着地狱烈焰与哀嚎魂影的扭曲门户,气息暴虐。
天邪圣帝:面容模糊不清,仿佛笼罩在万古邪气之中,唯有一双银灰色的邪眸俯瞰一切,气息诡谲莫测,带着一种侵蚀万法的邪意。
魔域之主:端坐于最中央、由纯粹黑暗凝聚的巨座之上,身形似有若无,仿佛是整个九幽阴地的投影,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黑暗中燃烧,那是他的眼眸,蕴含着统御万魔的无上威严。
就在四魔默默恢复之际——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刺耳的声响,打破了魔殿的沉寂。只见魔殿中央那由粘稠魔血汇聚而成的巨大血池,突然剧烈翻腾起来!一道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暗红流光,带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怨毒和狼狈气息,如同被拍上岸的死鱼,重重地砸进了血池之中!
血池沸腾,污秽的魔血溅起老高,那缕暗红流光在血池中挣扎了几下,才勉强凝聚出一道虚幻到极致的、布满了裂痕、只剩下半截残破骨架和模糊魔魂轮廓的“影子”——正是几乎形神俱灭的阿修罗主宰!
他残魂的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魔心彻底消失,连那柄焚世魔刀也只剩下几片黯淡的碎片嵌在残骨之上,曾经睥睨深渊的威压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虚弱与…狼狈!
死寂。
魔殿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四道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玩味,以及一丝丝冰冷的嘲讽,齐刷刷地聚焦在那在污血中挣扎、试图汲取血池魔能恢复一丝元气的残魂之上。
片刻之后,一声娇媚入骨,却冰冷刺髓的轻笑打破了沉默。
“咯咯咯……” 罗刹魔女掩着虚幻的红唇,粉紫色的魔雾随着笑声荡漾,“瞧瞧这是谁回来了?这不是我们那位豪言壮语,要踏平道门,将‘孔衫’小儿碎尸万段的阿修罗大主宰吗?” 她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尖刺,“怎么?道门的茶点…滋味可好?竟让主宰大人如此‘回味无穷’,连‘家’都差点认不回来了呢?”
“哼!” 九门地狱岛主一声沉闷的冷哼,如同火山爆发的前兆,震得血池魔血翻涌。他背后一扇燃烧着青色狱火的门户猛地张开,喷出一股灼魂的气息。“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本岛主早就说过,道门底蕴岂是等闲?某些人非要逞能,说什么‘弹指可灭’,结果呢?” 他熔岩般的脸上裂开一个狰狞的嘲讽,“被人打得像条丧家之犬,连‘心’都丢了!真是丢尽了我深渊主宰的脸面!”
天邪圣帝那银灰色的邪眸微微转动,落在阿修罗主宰残魂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漠视,仿佛在看一件失败的残次品。他并未开口,但那无声的注视,比任何言语都更具侮辱性,仿佛在说:你也配与本帝并列?
最终,端坐于中央黑暗王座上的魔域之主,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一股无形的、仿佛九幽阴地本身意志的沉重压力笼罩了整个魔殿,让罗刹魔女的笑声和地狱岛主的嘲讽瞬间收敛。
一个宏大、低沉、仿佛自九幽最底层传来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种裁决般的漠然:
“阿修罗。”
仅仅是一个名字,却如同万钧重锤,砸在阿修罗主宰那本就濒临崩溃的残魂之上。
“汝之‘万倍讨回’…便是如此‘讨回’?”
“魔心尽丧,魔刀崩毁,徒留一缕残魂,如丧家之犬般滚回阴地…这便是汝向深渊献上的‘捷报’?”
魔域之主的声音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但那字里行间蕴含的失望、不满与冰冷的质问,却让血池中的阿修罗主宰残魂剧烈颤抖起来,虚幻的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残存的魔魂烙印中爆发出屈辱、狂怒却又无力反驳的混乱波动!
“吼…!” 一声如同野兽濒死的嘶鸣从阿修罗主宰的残魂深处挤出,充满了不甘与怨毒,但在魔域之主那如同实质的威压下,却显得如此微弱和可笑。
九幽阴地,魔殿之内,四大魔头冰冷的注视如同寒冰利刃,将这位曾经威名赫赫的深渊主宰最后一丝尊严,彻底钉死在污秽的血池之中。他燃尽魔心发出的“万倍讨回”的咆哮,此刻听起来,如同一个绝望而讽刺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