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屋内,围着火炉而坐,阿镜端来了消夜果时,发现安歌与晏鹤川不知在何时不见了踪影。
安歌一手拿着晏鹤川给她的压岁钱,一手攥着他的衣袖,拉着他朝着自己的扶光院而去。
神秘兮兮地去将那个提前备好的木盒拿了出来,双手递给了他。
晏鹤川抬眼一笑,顺势接过,打了开。
盒中堆得满满当当,却整齐有致。
安歌小心观察着他的神情,一时揣摩不定他是否喜欢,于是一边开口解释着:“我知王兄不缺这些小物件,但看到了,总觉都适合你,想买回来给你……”
街上人叫卖,说这香囊能辟邪辟灾,安歌一看,上头绣的是双鹤图,毅然决然买了下。
想着那折扇好看,也买了下。
卖松枝的阿婆说是她家夫君爬了很久的山摘下的。安歌念其辛苦,买下后,瞧见了阿婆给松枝挂上如意结。
于是又额外给了阿婆钱,要阿婆教着自己打如意结。阿婆乐意之至,并祝她与家人和美,万事如意。
王府里多的是御赐之物与奇珍异宝,街头巷尾卖的那些小东西也不知能否入得了他的眼。
晏鹤川将木盒放在了桌上,将里头的东西一件件拿起来看。
看到了那靛蓝的香囊上绣着的双鹤图,看到了那手艺算不得精湛但系得紧紧的如意结,书着诗文绘着山水的折扇,扇柄上系着一枚玉扇坠,莹白剔透。
暖手炉、檀木串、木兰香……
最后又拿起那支松枝,目光看向她:“自己做的?”
“嗯!”她用力且骄傲地点头。
晏鹤川将那松枝挂在了腰间,在这一身绛紫的绣金蟒纹常服上,倒也相称。
“王兄很喜欢,歌儿有心了。”他眼底温柔,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所有的,都很喜欢!”
安歌无论如何都要与众人一同熬到天亮。
回到正堂里,吃了消夜果,又拉着阿镜去放了焰火棒,捧着脸在檐下的阶梯坐着,看着又落下的雪,最后又回到堂中听着许内官滔滔不绝地讲着过去之事。
长夜漫漫,外头的夜空也逐渐恢复沉寂,府中下人们陆续下去忙活。
晏鹤川侧过头,看着身侧那熬不住困意,正不停往下点着头,却又强行打起精神的安歌,无奈地伸手,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脑袋,让她下巴搁在自己的掌心里。
看着铜炉之中的火光噼啪跳跃着,衔接着天蒙蒙亮时的新年第一声鸟啼。
他望着外头逐渐亮透的天,看着靠在他肩头已然睡着的安歌,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忘抬手去,捂着她的耳朵,躲过府门口迎接初一第一缕晨光的鞭炮声,她似是有所察觉,可睡得正香,就本能地往他怀里钻。
晏鹤川垂下眼帘,看着她防备似的蹙了眉,手不安分地攥着他的大氅,当成被子遮在了脸上。
无奈失笑,轻手轻脚地将她的手拿下,再将她打横抱起,一路避着外头的风,从里屋与院墙边的回廊绕着,朝着她的扶光院走去。
怀里的小人嘴里不停地嘀嘀咕咕着,被放到床榻上时还在说着话,时而蹙着眉,时而咧嘴笑。
他帮她将头上的珠钗轻轻卸下,又解了她的披风,脱去她的鞋袜,这才将人摆正了,拉上被子给她盖上。
她应当是做着好梦,自己伸手扯过被子,将身子埋进去,嘴巴还在不停呓语。
带着几分好奇,晏鹤川俯下身子去听,软糯的声音细细碎碎地传出:“王婶做的鱼可真好吃……阿镜,你的焰火棒不许把我新衣裳烫坏了!”
晏鹤川正被她娇憨的模样惹笑,就听见床上的小人儿嘿嘿笑出了声:“我的新衣裳当然好看啊!烟花也好看,一整片的天灯好看……”
“还有王兄,王兄也很好看。”
床边俯身偷听的人身子一僵,连带着眸中的笑意也跟着一顿,他目光望着那闭着眼的澄澈睡颜,捻着她被角的手指轻轻蜷起。
一字一句像是细小的石子投掷进他的心海里,带着那一圈圈泛起的涟漪,至他回房时,都久久难以平息。
*
安歌醒来时,已至晌午。
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看着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裳,但头上的珠钗发髻却是拆卸下了,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的房。
沐浴更衣完,阿镜伺候着安歌梳妆。
听着安歌的疑问,她笑道:“昨夜您靠着王爷就睡着了,自然是王爷送您回来的。”
安歌听着,脸颊微热。
虽说也没少让晏鹤川送回来,但从旁人口中听来,总觉得有几分羞愧。
换上了一身水红的衣裙,一路往膳堂走去,院中的积雪被下人清扫出了路,临近膳房的回廊上,弥漫着饭菜香。
下人们见到她纷纷笑容满面地道着:“殿下新年吉祥!”
她一一笑着颔首,迈着轻快的步子步入膳堂。
原以为晏鹤川在此呢,入内只有许内官。
见她脸上的笑容消散了些,许内官忍不住偷笑:“王爷去了趟廷振司,元司首今日离京,他们有事相商。”
“离京?他回老家吗?”安歌在桌边坐下,端过阿镜递来的盛了汤的碗,一边抬头问着。
许内官摇了摇头:“他陪江医官去寻流玉散的解药。”
安歌点了点头,那确实是顶顶要紧的事。
不过……她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微微一眯眼:“他与江医官?”
“是,元司首可喜欢江医官了!”阿镜在一旁笑着,一脸我早就知道了的得意样。
安歌眼睛一亮,拉着凳子按着她坐下,一边招呼着许内官也一同坐下用饭:“你们一起,不要站着说,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吃不完。”
又奉承着给阿镜夹了菜:“有什么故事?说与我听听!”
……
“大名鼎鼎的廷振司司首元新霁,竟然喜欢江晚棠江医官?”
茶楼里,磕着瓜子的萧渡听完安歌讲了过去元新霁与江晚棠的故事,震惊地瞪大了眼。
“我还以为入廷振司的人,第一个条例是要断情绝爱呢,像你王兄那样!”他将瓜子壳放在一旁,拍了拍手。
“胡说!我王兄那是……”安歌本能想反驳,可仔细一想,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不许对我王兄有偏见!”
“是是是,”萧渡连连点头,“我也没说他不好,就是有点凶罢了。”
“根本不凶!”
“是是是。”
“好了,殿下不是要见纪先生吗?年前没见着,我今日带你去。”何沛然在一旁打断了这俩人。
纪先生也就是年前在茶楼中遇见的那位说书先生。
“见!”
安歌起了身,随着何沛然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