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国之内。
这里是唐宇的领域,一个由无尽数据构筑的,绝对理性的纯白空间。
此刻,这个纯白空间正被海啸般的红色警报淹没。
刺耳的蜂鸣声,让唐宇的灵魂都感到一阵阵的撕裂。
“警告!外部高能反应正在指数级攀升!”
“警告!共和国信仰连接网络出现大规模断线!”
“警告!‘铁鹰’编队生命信号消失!”
“警告!‘弑神者’计划三枚导弹……从存在层面被抹除!”
唐宇死死盯着面前那块由神格之力幻化出的巨大光幕。
光幕上,正是共和国最后的底牌——三枚弑神者飞弹,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化作一捧黑灰的画面。
他全身都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不是恐惧,是身为棋手,看到对手根本不遵守规则,而是直接拿走了棋盘上的棋子后,生理性的愤怒与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像一头困兽,在这个纯白空间里来回踱步,手指神经质的在虚空中划拉着,试图调出更多的推演模型。
“所有的计算都是对的!莉兰妮的‘破魔’理论,墨忒斯的‘规则真空’设计!这些都是超越这个时代的技术!足以对任何能量体,任何神术护盾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为什么会……”
他的话说到一半,猛的停住了。
光幕上。
圣辉城上空那个神之化身,再一次,慢慢的抬起了手。
那只由纯粹的光芒构成的右手,目标是地面上那些已经彻底乱成一团的,共和国的地面部队。
这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无比熟悉的波动,通过神格,传递到了唐宇的感知中。
这种感觉。
唐宇的心神震撼!
这不是能量的涌动。
不是魔力的咆哮。
更不是什么信仰之力的迸发。
这是……书写的感觉。
像一位作者,拿起沾了墨水的笔,准备在书稿上,划掉一段自己不喜欢的文字。
那是一种绝对的,不容置喙的,凌驾于所有故事与角色之上的。
“是权柄!”
唐宇失声叫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惊骇。
“是书写世界的权柄!”
他猛地扑到核心数据流前,双手插进那片由亿万符文构成的数据瀑布里,用尽全部的神力,发出了嘶吼。
“连接世界根源!追溯存在法则的修改记录!”
下一秒,一段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来自世界根源的反馈,出现在他的意识里。
请求被驳回。
原因:权限不足。
唐宇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全没了。
“调取目标信息!扫描它的本质!”
他对着虚空咆哮。
一行更让他绝望的,鲜红的字体弹了出来。
扫描失败。
目标非物质实体。
识别为:正在行使…【修改权限】。
修改权限。
修改权限。
这四个字,像两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的砸在了唐宇的太阳穴上。
他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为什么重型坦克会陷入坚硬的土地里,像掉进沼泽。
为什么内燃机引擎会集体过热,自己熄火。
为什么所有物质层面的武器,在靠近它的一瞬间,都会像沙子一样凭空分解。
原来,他们面对的,从来就不是一个“能量体”。
甚至不是一个“boSS”。
对方的层级,比那些东西,要高的太多太多。
如果把这个世界比作一本厚重的书。
奥格索斯也好,那些教廷的将军也罢,甚至包括他和共和国,充其量只是书里的“角色”。
他们的一切行为,无论是挥剑,还是发射炮弹,都是在遵循书里已经写好的“设定”和“规律”。
他们必须遵守故事的规则,比如重力,比如能量守恒。
但!
天上那个玩意…
不是角色。
它根本不是故事的一部分。
它就是这本书的……【作者】!
坦克陷入大地,不是什么神术“泥沼术”。
是“作者”在稿纸上写下了一行字:“这里的地面,坚硬如水”。
飞机引擎熄火,也不是什么“驱魔圣火”。
是“作者”在那片天空旁,加了一个设定:“此处,燃烧的概念不成立”。
至于炮弹和飞弹的分解。
那就更简单了。
连修改设定都嫌麻烦。
只需要拿起笔,在“弑神者飞弹”这几个字上,轻轻松松的,画上一道粗重的黑线。
然后。
这一页的故事里,它们就再也不存在了。
这不是战争。
这是删改草稿!是修饰文句!是清理错别字!
从头到尾,对方就没把你当成一个需要“打斗”的角色!
你只是一段写的不怎么样的,碍眼的,需要被抹除的废文!
“哈哈……”
唐宇看着光幕中那个正准备再一次“删稿”的神之化身,神经质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整个人像疯了一样,一会儿指着光幕,一会儿又指着自己。
“骗局!全都是骗局!”
“什么狗屁的指引者!什么神明!”
“我他妈的……我就是这书页角落里,一道不知哪来的污迹!”
“现在……作者终于发现了我,要拿橡皮来把我擦干净了……”
他笑得弯下了腰,最后,无力的瘫坐在自己的神座上,脸上是比指挥部里任何一个人,都更加深邃一万倍的,来自于彻底理解的……
纯粹的绝望。
原来这才是真相。
这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残酷的真相。
在绝对的“作者权限”面前,他过去所做的一切,都变成了一个天大的,滑稽的,愚蠢的笑话。
知识?
科学?
工业?
那都不过是这道“污迹”,为了让自己更显眼,更难擦掉,而搞出的花里胡哨的图案罢了。
再精美的图案,在作者的橡皮擦面前,有什么意义?
唐宇的眼神,彻底黯淡了下去。
他认命了。
光幕上,那个神之化身,已经彻底举起了祂的右手。
恐怖的,即将再一次“抹除”一片区域的神威,开始汇集。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自己这个bUG,终于要被修复了。
或许下一秒,连同他这个“神国”,这个bUG的大本营,也会被一起撕掉吧。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终的“擦除”。
就在他彻底放弃抵抗,准备迎接数据清零的那一刻。
一个,同样疯狂的,无比荒谬的念头,毫无征兆的,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狠狠的劈进了他那片死灰色的脑海里!
等等。。。
作者。。。
橡皮。。。
擦除错误。。。
那如果……
如果……我写一个让作者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悖论呢?
唐宇的眼睛,猛的睁开!
那里面,哪里还有半分的绝望?
只剩下一种病态的,混杂着创造与毁灭的潮红!
身为作者,跟自己的逻辑死磕到天亮时,才会有的,独属于他们的癫狂!
作者最怕什么?
写作者最头疼什么?!
唐宇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不,他抓住的是一颗足以炸毁整个故事的矛盾!
“对啊!”
“对啊!!!”
“他们最怕的……是无法自圆其说!是自相矛盾!是死局!!!”
唐宇像个疯子一样,从神座上猛的跳了起来。
他双手张开,整个神国的无尽数据流,开始疯狂的向他涌来,灌注进他的身体,让他整个灵魂都开始燃烧!
他对着虚空,发出了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最癫狂,最决绝,也最响亮的咆哮!
“系统!”
“放弃所有防御性推演!”
“调动所有算力!全部!给我构筑一个……能让世界根基的法则,陷入自相矛盾的武器!”
“一个能让真理本身都无法自洽的,绝对的悖论!”
唐宇死死盯着光幕上那个至高无上的神之化身,咬着牙,一字一顿,说出最后的话语。
“老子要让这个故事——的作者”
“——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