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安全屋的金属门,肩上的背包还没放下,冷风裹着雪粒被挡在门外。走廊的灯忽明忽暗,刚踏进主控区,苏瑶就从医疗角走出来,声音压得很低:“发电机还是没反应。”
我没应声,把背包靠墙放好,顺手解开外衣扣子。工具箱搁在桌上,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站在我旁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苏晨一直在设备间守着,没走。”
我点点头,朝设备间走去。
门半开着,里面只亮着一盏应急灯。苏晨蹲在发电机旁,手里攥着一把螺丝刀,指节发白。他听见脚步声猛地回头,眼神闪了一下,又迅速低下头去。
“林哥……你回来了。”
“嗯。”我走近,俯身看了看控制面板。指示灯全灭,稳压器接口处有轻微焦痕。这问题比预想的严重一点,但还在可控范围。
“上次是你发现线路受潮,”我说,“这次我们一起看。”
他愣了愣,抬头看我,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先断电。”我伸手拉下总闸,咔的一声,整个设备间陷入短暂黑暗。应急灯几秒后重新亮起,红光映在他脸上,有些发青。
“你来拆外壳。”我把绝缘手套递过去。
他迟疑了一下,接过手套戴上。动作很慢,但每一步都按流程来。拧第一颗螺丝时手抖了一下,刀尖滑了出去。
“慢点。”我说,“不是赶时间。”
他又试了一次,螺丝松动,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外壳取下来后,内部线路裸露出来,烧毁的模块就在中央位置,塑料壳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的铜丝。
“是它。”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换掉就行。”我直起身,“地下储物柜有一组备用模块,我去拿。”
五分钟后我回来,手里拿着密封包装的替换件。递给他时,他没立刻接,而是看了我一眼。
“你确定……能用这个?”
“工业级兼容型号,老厂停产前最后一批货,我多囤了两套。”我说,“你装,我看着接线口。”
他深吸一口气,拆开包装。新模块比旧的略大一圈,接口位置一致。他小心翼翼对准卡槽,手还是抖,试了两次都没完全嵌入。
“别急。”我伸手扶住边缘,“往左偏两毫米,再往下压。”
咔哒一声,固定锁扣合上。
“接线顺序?”他问。
“蓝绿黄,接地线最后。”
他一根根接,动作越来越稳。接完最后一根,他停了几秒,才抬头看我。
“可以通电了吗?”
“等一下。”我检查了一遍接头,“电源切换开关还在旁路位,先拨回主路。”
他伸手去调开关,指尖碰到金属柄时顿了一下,然后用力推到底。
我合上总闸。
机器嗡了一声,没反应。仪表盘依旧黑着。
苏晨的脸色变了。
“再试一次。”我说,“刚才跳太快,可能接触不良。”
他咬着牙,再次按下启动钮。
还是没动静。
我皱眉,俯身查看。稳压器输入端有电压,输出端却为零。这不是模块问题。
“开关有问题。”我说,“内部触点没闭合。”
他盯着那枚黑色旋钮,忽然伸手把它整个拆了下来。内部弹簧弹出一小段,铜片上有明显氧化痕迹。
“清一下触点。”他从工具包里翻出细砂纸,低头打磨起来。动作专注,额角渗出汗珠。
十分钟后,他重新组装好开关,安装回原位。
“这次……应该行了。”
我点头,再次合闸。
启动键按下。
低沉的轰鸣从机组底部传来,像是被冻住的血液终于开始流动。仪表盘绿灯逐一亮起,电压表指针缓缓爬升,稳定在正常区间。
走廊的灯由闪变稳,监控屏幕闪烁几下,画面恢复。
苏晨坐在地上,靠着墙,长长吐出一口气。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很快又抿成一条线。
“修好了。”我说。
他摇头,“是你带我修的。”
“是你换的模块,清的触点,按的启动。”我拍了下他肩膀,“是你修好的。”
他没再说话,低头看着手里的砂纸,上面还沾着铜屑。
这时苏瑶端了两杯热水进来,递给我们。她站在门口,目光扫过运转的机器,轻声说:“刚才灯闪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再断一次,净化系统停了,水箱里的储备撑不了三天。”
“不会了。”我说,“以后这类维修,都由苏晨牵头。我能盯,但不能每次都动手。”
她看向弟弟,眼神软了下来。
“那你教他戴护具。”她说,“刚才碰开关的时候,手套没贴紧腕口。”
“记住了。”苏晨把空杯子递回去,“下次一定扣好。”
我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这一趟来回奔波,身体确实有点累。但眼下还不能停。
“饮用水那边明天上午提货。”我看向苏瑶,“你准备容器和运输路线,过滤装置同步检查一遍,确保进水口不结冰。”
“已经列了清单。”她点头,“需要两个人搬运,苏晨可以跟我去。”
“不行。”我说,“他得留下来继续熟悉发电机维护流程。等下周柴油补给到了,还要做满载测试。”
苏晨抬起头,“我可以白天跟姐去水厂,晚上回来学操作。”
“不。”我打断,“这种关键设备,必须有人全天候掌握状态。你是目前唯一能独立检修的人选。”
他怔了一下,像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
“可我还……”
“没有‘还’。”我说,“你今天敢拆开关,敢打磨触点,就已经过了最难那关。技术能练,经验能攒,但敢不敢承担责任,只有一次机会。”
他没再反驳,只是低头看着地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工具包拉链。
苏瑶看了我一眼,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设备间的灯光稳定地照着,机器运转声成了背景音。我打开记录本,翻到物资调度页。
“武器的事处理完了。”我说,“工兵铲和猎枪都已入库,子弹分装在b区防潮箱。明天警方可能会来登记备案,你和你姐按我说的流程应对,不开主通道,只通过侧窗交接文件。”
“他们真会来?”
“会。”我说,“这种时候,任何异常采购都会被盯上。但我们手续齐全,不怕查。”
他点点头,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开始写新的维修日志。
我看了眼时间,23:17。距离末日爆发还剩六十九小时零四十三分钟。
“睡之前把接线图重画一遍。”我说,“标注今天更换的部件位置。后天我要考你。”
他笔尖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写,“好。”
我合上记录本,正要起身,他忽然开口。
“林哥。”
“说。”
“如果下次……我还是搞砸了呢?”
我没有立刻回答。设备间的温度在回升,暖气管道开始有细微震动。
“那你再修一次。”我说,“直到修好为止。”
他抬起头,眼神不再躲闪。
我转身走向主控区,脚步声在走廊里清晰可闻。监控屏上,各区域电力负载曲线平稳上升。能源系统恢复正常,安全屋的基础运转重新稳固。
刚坐下,通讯器提示音响起。是饮用水供应商发来的消息:**“货物已备妥,明日八点至十点可提货,逾期不保留。”**
我回复确认,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倒计时钟。
红色数字跳动了一下。
七十二小时倒计时,进入第六十九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