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从他指缝间滑落，锈钥匙的圆环还在微微震动。陈默睁开了眼，视线模糊了一瞬，又慢慢聚焦。他记得自己跪着，手还握着那把插在地里的钥匙，可现在身体已经歪斜，肩膀压进了沙土里。
他动了动手腕，关节像是生锈的齿轮，发出咔的一声。
呼吸很慢，但他在数。每吸一口气，就在心里记下一个数字。这是他以前熬夜写代码时的习惯——用最基础的逻辑对抗崩溃的系统。
他还活着。
右眼角有血流过的痕迹，干了，黏在皮肤上。他抬手抹了一下，指尖沾上暗红。系统没有提示死亡，说明规则允许他继续操作。
他转过头。
苏红袖躺在不远处，胸口起伏，脸上那些鳞片还在动，但节奏变慢了。她没醒，也没死。
这就行。
裂隙中心的位置，地面塌陷出一个不规则的坑，边缘泛着暗红色的光。那道门框形状的裂缝没有闭合，反而在缓慢膨胀。空气中有种奇怪的压力，像信号干扰，让他的意识一阵阵发沉。
就在这时，坑底浮起一个人影。
不是实体，更像是由无数碎片拼成的轮廓。白色的实验服，左手戴着金属手套，镜片覆盖整张脸。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电子倒计时的回响。
“你回来了。”
陈默认得这个声音。
陈诡。
但他不是三十年前那个研究员。也不是实验室里操控手术台的白大褂。眼前的，只是一个残影，一段被原质场保留下来的数据体。
“你看到了过去。”陈诡说，“你也看到了结果。序列0的存在无法避免，唯一能改变的，是它降临的方式。”
陈默没说话。他试着调动体内能量，却发现吸血鬼序列和龙裔序列在互相排斥。一股热流从脊椎往上冲，另一股寒意从心脏扩散。两种力量在他经脉里碰撞，引发剧痛。
右眼开始发热。
血色脉络和银白色齿轮同时浮现，形成双月纹路。可这纹路正在开裂，像玻璃被重击后的蛛网。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系统要崩了。
“我可以给你一条路。”陈诡的声音平静，“杀死她，吸收她的血脉核心。你的序列将进化到5级，获得短暂掌控红月低语的能力。这是唯一的升级路径。”
陈默猛地扭头看向苏红袖。
“你说什么？”
“她已经不稳定。”陈诡继续说，“鳞片反噬已经开始，再过十分钟，她会彻底失控，变成新的诡异源。而你，是唯一能阻止她的人。”
“也是唯一能利用她的人。”
陈默咬住后槽牙。嗜血的冲动突然涌上来，喉咙发紧，舌尖尝到铁锈味。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笔帽，咬住，用力。
这是他程序员时代的习惯动作。
“你不信？”陈诡轻笑一声，“那就看看数据。”
话音落下，空中浮现出两行字：
【当前序列状态：吸血鬼4级（污染中）
龙裔4级（反噬中）】
【冲突等级：高危
解决方案：清除干扰源】
清除干扰源。
就是杀掉苏红袖。
陈默盯着那行字，脑子飞快运转。这不是劝说，是诱导。陈诡在用最冷酷的逻辑包装一场献祭。他不需要说服他，只需要让他自己算出“最优解”。
可他不是机器。
他松开笔帽，吐出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虎口上的电路图纹身还在发烫，和锈钥匙之间仍有微弱共振。他还有机会。
只要不选。
只要不按他们的规则走。
他撑着地面，一点一点站起来。双腿发软，膝盖打颤，但他站直了。
“你说我只能选一个？”他开口，声音沙哑，“要么杀她，要么等序列0降临？”
“所有变量已计算完毕。”陈诡说，“你的拒绝只会加速崩溃。”
陈默笑了。嘴角扯出一道血痕。
“可我是程序员。”他说，“最擅长的，就是改写bug。”
话音未落，他右手猛然按向右眼。
“镜返！”
剧痛炸开。生命值瞬间掉了五个点。他能感觉到身体在流失热量，心跳变得迟缓。但他强行启动了能力，试图稳住双月纹路。
裂痕停止蔓延。
可这只是暂时的。
他知道撑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苏红袖动了。
她坐了起来，动作很慢，像是刚从深水里浮出。她没看陈诡，也没看裂隙，而是伸手摸到了旁边的唐刀。
刀身出鞘半寸。
她站起身，走到陈默面前，转身，背对着他。
然后，她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刀锋贴着皮肤，压出一道浅痕。
“听着。”她说，声音很稳，“你要是为了‘进化’动手，我现在就死。”
陈默僵在原地。
“我不怕死。”她继续说，“我怕的是你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你要是选那条路，你就输了。输的不是战斗，是你自己。”
风刮过，吹起她的发带。
她没回头。
“我相信你能走出第三条路。”她说，“所以，我把选择权交给你。”
陈默看着她的背影，手指攥紧。
他知道她在赌。
赌他不会动手。
赌他还能守住最后一丝人性。
可他也知道，如果他不动手，陈诡就会释放序列0。如果他动手，他就成了实验的一部分。
两条路都是死局。
除非……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在实验室的记忆回放里，陈诡说过一句话：“实验体01代号：陈诡，序列0适配度89.3%。”
不是100%。
说明序列0也不是完美的。
说明这个系统，有漏洞。
他抬头看向悬浮在空中的残影。
“你说所有变量都计算完了？”他问。
“是。”
“那你算过吗——”他一步步往前走，“一个既不想当工具，也不想当神的人，会怎么做？”
陈诡的镜面闪过一道杂音。
“你没有其他选项。”
“我有。”陈默停下脚步，右手缓缓抬起，握住锈钥匙的残柄，“我不选杀她，也不等你放序列0。我要把这条路，从地图上删了。”
苏红袖的刀仍贴在颈上。
风更大了。
裂隙边缘的红光开始剧烈闪烁，像是系统在报错。
陈诡的残影出现细微裂痕，声音开始断续：“你……无法……跳出……预设……”
“我能。”陈默低声说，“因为我不是你的程序。”
他抬起左手，指尖对准自己的右眼。
那里，双月纹路仍在龟裂。
他准备做一件疯狂的事——主动切断与血月共鸣的链接，放弃吸血鬼序列的控制权，只留下镜返的最后一丝功能。
这会让他失去大部分能力，甚至可能当场昏迷。
但他必须这么做。
否则，谁都活不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
苏红袖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刀锋下的皮肤渗出一滴血珠，顺着脖颈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