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管尽头的裂缝透出一点红光，陈默的脚步停在了那里。他没有继续往前，苏红袖也跟着停下。两人之间的空气很沉，刚才那只血仆的手势还在他脑子里回荡。
就在这时，地面震动了一下。
不是来自上方，是脚下的岩层在震。裂缝外的泥土突然炸开，一块块碎石飞溅。一个庞大的身影从地底猛然冲出，砸在出口前，轰的一声双膝落地，激起一圈尘浪。
赵铁山。
他横在了通道口，背对着他们，石质的身躯布满裂痕，有些地方还渗着微弱的光。他的头低着，蒸汽从肩膀和手肘的关节处不断喷出，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沸腾。
“走。”他说，声音压得很低，“别停。”
陈默没动。他盯着赵铁山的背影。那道从左肩斜到右腰的旧伤裂开了，里面不再是岩石，而是泛着蓝光的晶体，像冰又不像冰，脉络分明地蔓延进胸腔。
苏红袖拉了他一把：“他挡不了多久。”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火焰燃烧的呼啸声。一道火线贴着地面飞来，轰在赵铁山背上。他整个人晃了一下，膝盖陷进土里半寸，但没倒。
林焱站在十米外，右手燃着烈焰，眼神死死盯着他：“你让开。陈默必须留下。”
赵铁山缓缓抬头，转过身。他的脸有一半已经晶化，右眼的位置嵌着一块透明晶体，里面流转着细小的光点。
“我不是来拦你的。”他说，“我是来告诉你们，这条路，我守定了。”
林焱冷笑：“你以为你还能听谁的？陈诡早就把你编进程序里了。你现在说话，是不是他还活着？”
赵铁山没回答。他抬起左手，掌心朝外。石肤剥落，露出下面刻着的几个名字——王虎、李强、张薇。每一个都深深刻进骨头里，像是用刀一笔一笔划出来的。
“这些名字。”他说，“不是编号。他们是人。我是他们的山。”
林焱瞳孔一缩。她猛地抬手，火焰凝聚成一条长鞭，狠狠抽向赵铁山胸口。火舌卷过他的身体，石皮大片剥落，露出内部交错的晶格结构。那些晶体开始发光，越来越亮，像是被点燃了。
赵铁山闷哼一声，单膝跪地。蒸汽从全身各处喷出，频率变得紊乱。他抬起手，按住自己胸口的裂口，指缝间漏出的不是血，是一种带着荧光的矿液。
“你妹妹的冰核……”他喘着气说，“三天前就被人取走了。你找错人了。”
林焱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她在哪？”赵铁山抬起头，“如果你现在不去找她，等晶化进程完成，她也会变成数据。”
林焱脸色变了。她后退一步，火焰在掌心跳动不定。
可就在这时，空中浮现出一片镜面残影。镜片边缘扭曲，中间映出一只机械电子眼，血色数字在背后快速滚动：**98.7%→99.1%**
陈诡的声音响起，冷静得像在读实验报告：“序列3.7，你的行为已偏离预设路径。立即终止自主意识活动，回归样本舱。”
赵铁山猛地一拳砸向自己的太阳穴。
咔的一声，石颅裂开一道缝，荧光液体顺着额角流下。他咬着牙，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我不……是你的一部分。”
镜面微微颤动。数字停止上涨。
“警告：神经阻断生效。尝试精神重连。”陈诡的声音冷了下来，“最后一次指令：清除通道内所有目标，包括你自己。”
赵铁山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已经开始透明，晶体正从指尖往手臂蔓延。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慢慢站直，双臂撑开，手掌插入地面。岩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大地在呻吟。他的身体开始膨胀，石质组织迅速重组，晶体结构向外扩展，形成一道弧形屏障。
林焱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立刻冲上前：“住手！你会死的！”
赵铁山没理她。他用力向下压，整具身躯像根柱子扎进地底。晶光从他体内爆发，顺着地面扩散，裂缝中升起一道半透明的墙。五米高，三米宽，表面布满天然纹路，像山脉的年轮。
最后一刻，他回头看了眼通道深处。
“陈默。”他声音很轻，却清晰传了过去，“别让他们……把你也变成墙。”
话音落下，他的头颅彻底晶化，五官凝固在最后一刻的表情上。整道晶墙嗡鸣一声，稳定下来，封死了出口。
林焱冲到墙前，伸手去摸。晶体冰冷，内部有微弱的光流缓缓移动，像是某种循环系统还在运行。
“你还活着吗？”她低声问。
墙没回应。
镜面影像悬浮在空中，血色数字重新开始跳动，但这次增长极慢。**99.1%→99.2%**
几秒后，镜面突然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折射了。光芒散去，只留下一句话：
“完美样本流失。标记为‘不可控变量’。”
林焱站在原地，火焰熄灭。她抬头看向晶墙顶端，那里有一道细小的裂痕，形状像是一道睁开的眼睛。
她转身就跑。
地下管道深处，陈默靠在墙上，手里握着那块黑色碎片。它还在震，频率和晶墙里的光流一样。
苏红袖抓住他的手腕：“我们得走另一条路。”
他点头，收起碎片，跟着她往回走。脚步踩在积水上，声音很轻。
身后，晶墙静静立着，像一座墓碑，也像一道门。
光流在晶体深处缓慢流动，忽然停顿了一瞬。
接着，又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