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里赵铁山的声音还在回荡，陈默躺在地上，左臂的齿轮沾着血缓慢转动。他想动，但身体像被压住，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双胞胎倒在他身边，气息微弱，皮肤上还残留着红蓝交错的纹路。
他抬起右手，撑起身子。钻头从掌心弹出，插进地面借力。腿一软，膝盖磕在碎石上，疼得他咬住牙。左臂的齿轮忽然加快转动，一股热流窜进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的心跳。
他没管，拖着双胞胎往通风管道爬。
出口就在前方，变形的合金门卡在墙缝里。他用钻头把支架固定在两侧岩壁，确保她们能顺利爬出去。林焱的手垂下来，指尖擦过他的手腕，冰冷。
做完这些，他靠在墙上喘气。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齿轮表面蒙了一层暗红。他试着启动“镜返”，想压制这股异常运转，可系统没有反应。右眼的血丝蔓延到太阳穴，视野边缘发黑。
地底又开始震动。
比刚才更重，节奏密集。不是撞击，是抓挠，成片的指甲刮在岩石上，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他抬头，通道深处有绿光闪了一下。
藤蔓破土而出，贴着地面蔓延，速度快得不像自然生长。它们缠上机器人残骸，几秒内就将金属骨架裹成一团扭曲的柱子。那团东西动了，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人形。
是王虎。
他的脸已经看不清，被植物组织覆盖，只有一双眼睛还睁着，瞳孔缩成一条线。胸口裂开，黑色核心跳动，一块铭牌悬浮在外，随着脉动微微起伏。
陈默后退一步，右腿刚发力，一根藤蔓猛地从地下穿出，刺穿他的小腿。剧痛让他单膝跪地，嘴里泛起血腥味。他咬住舌尖，强迫自己清醒。
火免能力开启，左臂晶体覆盖表层，隔开逼近的热源。控水技能引出岩壁渗水，在身前形成一道旋转水幕。三根藤蔓撞上来，瞬间冻结断裂。
他拖着伤腿往前冲，想靠近王虎。只要拿到那块铭牌，也许能弄清它和自己胸口的关系。可刚迈出两步，王虎猛然抬头，喉咙里发出嘶吼，整个人扑了过来。
藤蔓从他背后炸开，像树根一样扫向四周。陈默翻滚躲开，肩膀擦过石壁，火辣辣地疼。他抬手射出一道水刃，切断袭来的藤条，但断口处立刻长出新芽，继续缠绕。
王虎站在原地，胸口铭牌剧烈震颤。突然，他抬起手，掌心对准陈默。所有藤蔓停止攻击，缩回地面，只留下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安静了几秒。
然后，王虎的身体开始塌陷。肌肉萎缩，骨骼变形，皮肤迅速木质化，整个人弯下去，像一棵正在生长的树。铭牌脱离他的胸口，飞向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奔陈默而来。
他想躲，但左臂的齿轮突然锁死，牵动全身神经。铭牌撞上他的胸膛，嵌了进去。
一瞬间，他感觉心脏停了一下。
接着，一股信息冲进大脑。
画面闪现：一间实验室，墙上挂着编号牌。一个男人被绑在椅子上，胸口插着管线，身上缠满藤蔓。技术人员记录：“共生序列第3号，适配率87%，意识保留失败。”
镜头切换：李梅站在温室里，手里拿着试管，眼神坚定。她主动将藤蔓引入体内，低语：“我愿意试试。”
再切：王虎跪在地上，抱着已经异化的妻子，脸上全是泪。他撕开衣服，让藤蔓刺入自己的胸口，嘶喊：“带我一起！别丢下她！”
记忆结束。
陈默跪在地上，胸口发烫。铭牌嵌入的位置，皮肤下浮现出淡淡的图腾轮廓，形状和他右眼的齿轮纹相似，但更复杂，像某种古老代码。
他低头看左臂，齿轮还在转，但速度慢了下来。
通道另一头传来脚步声。
李梅走了过来。她全身皮肤已经变成深褐色，像树皮一样皲裂，头发完全由藤蔓构成，垂到腰间。她看着王虎变成的树桩，站了很久。
然后她开口，声音沙哑：“它们要出来了。”
陈默抬头：“谁？”
她没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向地面。她的手掌裂开，伸出几根细藤，轻轻碰了碰王虎的树干。那棵树轻微震动，树皮剥落一块，露出里面的黑色脉络。
脉络在跳动。
和地底的抓挠声同步。
“它们一直在下面。”李梅说，“我们只是容器。王虎……是他自愿的。他以为能控制，结果只是给了它们爬出来的台阶。”
陈默想站起来，但腿上的伤口让他晃了一下。他扶住墙，问：“什么出来？”
李梅转头看他，左眼渗出绿色汁液：“你听过种子破土的声音吗？就是现在这样。成千上万颗，都在动。”
话音未落，整片岩层崩裂。
裂缝从四面八方延伸，绿光从底下透上来。一根藤蔓破土，接着是十根、百根，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生长——向上。
李梅的身体开始颤抖。她的嘴张开，吐出一截藤须，缠上旁边的石柱。她的眼球翻白，低声念叨：“来了……它们醒了……”
陈默盯着她，又看向王虎化作的树桩。铭牌在胸口发烫，左臂齿轮重新开始转动，这次的方向变了，逆时针，带着某种规律。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些藤蔓没有攻击他。
它们绕开他，像是避开某种禁忌。
他低头，看见自己左臂暴露的齿轮上，沾着一滴从铭牌流出的液体。那液体正顺着金属轴杆滑下，滴落在裂缝边缘。
滴。
声音很轻。
可就在那一瞬间，所有藤蔓停顿了一下。
仿佛整个地底，都屏住了呼吸。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地面剧烈震动。裂缝扩大，一块岩板塌陷，他失去平衡，向前扑倒。右手本能撑地，钻头插入裂缝，勉强稳住身体。
下方漆黑一片，只有绿光浮动。
然后，他听见了。
不是抓挠声了。
是呼吸。
沉重、潮湿、整齐划一，从深渊底部升起。数量远超之前，密密麻麻，像是整片森林同时吸气。
李梅跪倒在地，双手插入泥土，藤蔓从她七窍钻出，缠住周围的石柱。她仰起头，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别……让它落地……”
陈默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动不了了。
左臂的齿轮越转越快，铭牌在胸口剧烈震动，像是要挣脱皮肤。右眼血丝蔓延，视野开始模糊。
他用尽力气，把右手从裂缝里拔出来。
掌心朝上。
一滴血，正从指尖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