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走出青铜巨门时，脚底还残留着生物组织般的弹性触感。他没回头，身后那股牵引力随着门缝合拢彻底消失。唇角的银血已经干涸，凝成一条细线，右眼深处仍有余震在跳动，像齿轮卡进了血肉。
他往前走了几步，脚步比刚才轻了些，毒素的麻痹感正在退去，但体力尚未恢复。虎口的电路图纹身不再发烫，皮肤表面的小水泡也已结痂。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到一点湿意，鼻腔又渗出血来，颜色泛灰。
就在这时，东南方的空气变了。
不是风，也不是温度。是气流本身被某种力量扭曲，形成不规则的波动。他抬头望去，废墟高台上站着两个人影——林焱和林淼。
她们没有说话，也没有对视，却在同一瞬间抬起手臂。红与蓝的气流从她们体内冲出，在空中交汇、缠绕，迅速升腾为一道螺旋柱。火焰裹挟着冰雾，冰刺穿插在火舌之间，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能量场。
冰火螺旋领域。
陈默瞳孔一缩。这招她们练过多次，但从没在无指令状态下自发启动。更不对劲的是，那螺旋的轨迹歪斜，像是被什么干扰了核心节奏。
他咬了下后槽牙，压下身体的不适，激活夜视技能。右眼血齿轮缓缓转动，视野切换。
火焰表层浮着细小的蓝色颗粒，像是结晶碎屑，随热流上下翻滚；而林淼释放的冰刺内部，则缠绕着黑色丝状物，如同活体寄生藤，在低温中微微蠕动。
污染。
不是进化，是反噬。
他立刻判断出危险等级——若任由她们继续融合，能量失衡会在三分钟内引发领域坍缩，冲击波足以掀翻半个营地。而且那些黑色物质一旦扩散，接触者可能会被侵入神经系统。
不能再等。
他迅速卸下狙击枪侧槽的弹匣，取出一根骨刺弹芯。这是最后一根，取自铁爪诡异的脊椎神经节，能穿透高密度能量场。他将弹芯嵌入充能槽，枪身微震，一圈暗光沿着纹路流转。
高台上的螺旋越转越快，中心开始形成负压涡流，地面碎石被吸起，在空中划出弧线砸向外围。金属残骸发出吱呀声，像是即将断裂。
陈默半蹲稳住身形，枪口对准双胞胎之间的空域。程序员的本能让他在脑中快速建模：两股能量交汇点位于正中间三米高空，时间差0.3秒，弹道必须延迟发射以匹配动态节点。
他调整瞄准模块，接入怀表的时空感应频率。指腹搭上扳机的瞬间，体内“镜返”自动触发。
生命值消耗，代价抵半。
子弹射出的刹那，不只是火药推动，更像是被空间撕裂的力量拽了出去。骨刺划破空气，留下一道银灰色尾痕，精准命中预判坐标。
轰——
压缩气流爆炸，真空隔离带瞬间生成。红蓝螺旋戛然断裂，火焰回卷，冰刺炸裂。
林焱闷哼一声，右脸胎记裂开一道细缝，黑烟从伤口逸出。她踉跄后退，膝盖一软，单膝跪地，手掌撑住焦土才没倒下。火焰熄灭，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灰斑。
林淼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出声。左眼义眼的数据流疯狂闪烁，最终定格为纯蓝，失去焦距。几根未完全碎裂的冰刺悬浮在她周围，尖端朝外，像随时会激射而出的箭矢。
风停了。
只有焦灰在低空盘旋。
陈默没有收枪，也没有前进。他站在原地，枪管垂地，呼吸平稳，右眼持续监控着两人的生命体征。林焱的心跳紊乱，体温骤降；林淼的神经信号出现断层式跳跃，像是意识被什么东西接管了。
他知道，还没结束。
果然，几秒后，林焱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怒火。林淼的头也跟着偏转，动作同步得诡异。
“你毁了我们。”林焱开口，声音沙哑。
话音未落，林淼接着说：“杀了他。”
两个声音叠加在一起，带着回响，像是从同一张嘴里发出。
陈默后撤半步，脚跟踩实地面。他没再装弹，也没做防御姿态。现在任何动作都可能被解读为挑衅。他只能站着，等她们先动。
林焱撑着地面的手猛地握紧，指缝间冒出青烟。她慢慢站起，右脸的裂痕仍在冒烟，黑光在皮下流动。她盯着陈默，像是要把他烧穿。
林淼的冰刺缓缓旋转，尖端对准他的胸口。她的头微微倾斜，仿佛在聆听什么指令。
“我们练了十七次。”林焱低声说，“每次都能多撑十秒。昨天晚上，我们终于连上了同一个频率。”
林淼接道：“你能感觉到吗？那种……完全契合的共振。就像我们从来不是一个整体，而现在终于拼好了。”
陈默没说话。
他知道她们说的是真的。双胞胎的能力依赖彼此平衡，强行中断融合，等于打断了她们刚刚建立的共生节奏。可他也清楚，那频率不对——里面有外来污染。
“你们的共振里有东西。”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蓝色颗粒来自原质结晶，黑色的是活体寄生链。再融合下去，不是进化，是被吞噬。”
林焱冷笑：“你说谁是外来的？”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林淼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算什么？一个靠吸血活着的怪物，也敢评判我们的连接？”
陈默右手微动，枪口仍低垂。他知道这话伤不到他，但他不想激化矛盾。他只是个干预者，不是裁决者。
可他知道，她们不会听。
林焱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团暗红色火焰，不再是纯粹的橙红，而是掺杂着蓝斑，边缘泛着黑边。她没直接攻击，而是将火焰按在自己右脸的胎记上。
皮肉发出滋滋声。
黑光顺着血管蔓延至脖颈。
林淼同时抬起左手，指尖触碰义眼。纯蓝的瞳孔深处，数据流重新开始滚动，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定格在一个符号上——与陈诡手套上相同的倒计时编号。
两人同时踏出一步。
地面龟裂。
陈默知道，这一击躲不掉。
他没退，也没举枪。反而闭了下右眼，让血齿轮短暂停止转动。他在赌——赌她们还有一丝理智，赌那污染还没完全覆盖意识。
就在她们即将出手的瞬间，他开口：
“你们争夺保险柜钥匙那天，林淼藏了备用密码在鞋底夹层，对吧？”
林焱的脚步顿了一下。
林淼的冰刺停滞半空。
“你们以为对方不知道。但你们都知道。只是谁都没说破。”
风再次卷起灰烬。
林焱的火焰颤了颤。
林淼的义眼闪过一丝波动。
陈默睁开右眼，血齿轮重新旋转。
“你们不是被污染了。”他说，“是有人在利用你们的信任，往共振里塞了东西。”
没人回应。
但林焱的火焰没有再变大。
林淼的冰刺缓缓下降了一寸。
陈默松了口气，肩头微松。
可就在这时，林焱忽然咧嘴笑了。
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
是一种近乎解脱的笑。
“你说得对。”她说，“我们一直都知道。”
林淼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所以我们才要融合得更深。”
她们再次抬手。
这一次，不是攻击陈默。
而是彼此相握。
四目相对，指尖交叠。
红与蓝的能量再度升腾，但这次不再混乱。黑色物质与蓝色颗粒被强行挤压至边缘，形成一层外壳包裹住核心。螺旋重新成型，比之前更稳定，也更危险。
陈默瞳孔一缩。
他知道她们想干什么——不是修复，是献祭。
用被污染的部分作为燃料，点燃真正的共鸣。
能量场开始膨胀，地面裂缝延伸至他脚下。
他终于明白，自己错了。
他以为是在阻止失控。
其实，他才是那个打断仪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