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把那条短信读了三遍,指尖在屏幕上来回划动,像是想从字缝里抠出点别的意思。她没开灯,站在客厅中央,耳朵听着五个孩子的呼吸声。五宝在梦里翻了个身,小声嘟囔了句什么,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手机被她反扣在茶几上,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楼道里传来脚步声。不是邻居那种熟门熟路的节奏,而是停顿、试探,最后直直地停在她家门口。
她没动。
门外的人咳嗽了一声,接着是金属轻敲门板的声音,像用钥匙背在刮漆面。
“苏瑶在家吗?”男人声音沙哑,带着一股烟熏火燎的味儿,“开门,聊两句。”
她认得这声音。王姐丈夫,姓张,以前在楼下修车摊打过照面。那时他还笑着问她孩子上几年级,现在语气像刀片刮墙。
她没应声,转身把五个孩子全推进儿童房,轻声说:“待在里面,别出声。”大宝点头,一把抱住还在揉眼睛的五宝。
“砰!”
铁棍砸在门框上,震得门锁嗡嗡响。门外吼起来:“别装死!你家那事是我们家闹的,可债不是我们欠的!赔二十万,不然今天就给你点火!”
苏瑶贴着门边墙,从猫眼往外看。三个人,中间那个是张,两边各站一个壮汉,手里拎着短铁棍,肩膀宽得卡在楼道里。
她退后两步,低声对门里的孩子说:“别怕,妈妈在。”
“妈妈!”三宝扒着门缝往外看,“他们拿棍子!”
“闭嘴!”张在外面听见动静,一脚踹在门上,“再不开门,我砸了锁进去!烧你窗帘,熏死你们几个小崽子!”
苏瑶没慌。她记得厨房抽屉里有把水果刀,但她没去拿。刀一出,事就闹大了。她现在要的是拖时间,不是拼命。
她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楼下没车,也没人经过。她摸出手机,按了110,信号格却是空的。
对方带了信号屏蔽器。
她把手机塞回口袋,转身进了儿童房。
“大宝,警报车还能响吗?”她压低声音。
大宝立刻从玩具箱里拖出一辆改装过的遥控警车,按下按钮。几秒后,尖锐的警笛声从车顶喇叭里炸出来,高频刺耳,连她耳朵都嗡了一下。
门外骂声立刻乱了。
“操!哪来的警报?”
“是不是报警了?”
苏瑶把警车贴到门边,声音朝外放大。她又转头看向二宝:“辣椒粉呢?”
二宝从床底摸出几个小布包,里面是前阵子做手工剩下的辣椒粉混合胡椒。她踮脚递给妈妈。
苏瑶蹲下,把布包撕开一条缝,等外面又开始踹门时,她猛地从猫眼缝隙往外一撒。
“咳咳咳——!”一声呛咳,接着是咒骂,“小贱人撒什么玩意儿!”
她听见有人揉眼睛的声音。
“我干死你们!”一个打手怒吼,抬脚猛踹门锁。
就在这时,三宝突然冲到门边,抄起墙角的扫把,对着猫眼大喊:“滚!不许欺负我妈!再敢来我就捅你眼睛!”
他个子小,但嗓门硬,扫把头“咚”地撞在门上,外面的人真愣了一下。
苏瑶立刻接上,声音冷静:“我已经报警了。警车五分钟后到。你们现在走,还能当没发生过。再砸一下门,就是刑事案,警察来了一个都别想走。”
她说得极稳,像在陈述天气。
外面静了两秒。
“唬谁呢!信号都给你掐了,怎么报警?”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警笛。
又一声。
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三人脸色变了。张回头瞪向巷口:“谁报的警?”
没人回答。警笛声逼近,红蓝光开始在楼道墙壁上闪动。
“走!”打手拽了张一把,“别在这儿等着被抓!”
三人转身就跑,脚步声在楼梯间乱响,越跑越远。
苏瑶没开门,也没松手。她靠在门边,手心全是汗,耳朵一直听着外面。直到警车停稳,车门打开,脚步声走上楼。
警察敲门:“里面有人吗?我们是派出所的。”
她这才拉开门。
两名警察站在外面,手里拿着记录本。她刚要说话,目光越过他们肩膀,看见警车后门缓缓打开。
厉霆琛走出来。
他穿着深色夹克,袖口卷到小臂,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直接落在她脸上,又扫过她手臂上的纱布。
她没动。
“我报的警。”他说。
警察转身看他:“厉先生,您是目击者?”
“监控发现异常,远程报警。”他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这三人有预谋恐吓,建议立案。”
警察点头,开始询问情况。
苏瑶站在门口,没多话。她看见厉霆琛的车停在巷口,车顶的警灯在他脸上打下一道冷光。他没看她,只对警察说:“楼道有摄像头,我让人把 footage 调出来。”
她忽然想起那条短信。
——后巷有监控,已清除原始 footage。
原来不是警告,是同步。
她低头,看见大宝从门缝里探出脑袋,小声说:“妈妈,那个叔叔……这次没添乱。”
她没回应,轻轻把门关上。
屋里安静下来。五宝从床底下爬出来,扑进她怀里:“妈妈,坏人走了吗?”
“走了。”她摸了摸他的头。
大宝蹲在警车玩具旁,把按钮按了又按,警笛声还在响,但声音小了。他抬头问:“妈妈,他们还会来吗?”
她没回答。
她走到冰箱前,看着门上贴的那张训练计划。**防身术训练**四个字被灯光照得发白。她伸手摸了摸边缘,纸张有点翘。
门外传来厉霆琛的声音。
“他们背后有人指使。”
她转身,手停在门把上。
“高利贷团伙,专挑弱势家庭下手。”他站在走廊灯下,目光沉着,“这不是结束。”
她没开门。
屋里的辣椒粉布包还散在地上,一缕红粉洒在地板缝里。五宝蹲下去,用手指蘸了点,举起来看。
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他指尖,像一粒没燃尽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