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指挥室的防爆玻璃上,水痕如刀刻般划过。陆轩站在战术板前,指尖轻点“价值为王”四个字,墨迹未干,雨水顺着窗缝渗入,一滴落在“王”字右下角,缓缓晕开。
黄杰已将第一轮压力测试数据导入离线终端。屏幕亮起,时间戳定格在清晨六点整。系统启动,AI调度模块加载,协议段Segment 1与2完成拼接,运行平稳。张涛盯着监控曲线,眉头微松。
第17分钟,波形突变。
界面卡死,调度进程异常跳转,协议栈瞬间溢出。服务器阵列发出低沉警报,三秒后自动重启。黄杰立即切断输出通道,手动记录故障时间。系统恢复运行,不到五分钟,同样的错误再次触发,第三次重启后,张涛直接拍下物理断电开关。
“不是外部干扰。”黄杰检查日志,“所有跳板节点封闭,无入侵痕迹。硬件自检正常,电源稳定。”
张涛调出内核回溯日志。高频请求下,AI预加载模块误判Segment 2未通过验证,反复发起重验指令,导致资源锁死。他放大时间轴,发现每一次误判都发生在调度周期的毫秒级抖动之后。
“问题不在逻辑,而在节奏。”他说。
陆轩接过日志本,翻到崩溃记录页。他没看数据,只盯着黄杰手写的三次重启时间——17:13、22:08、27:01。间隔不等,但每次重启后系统恢复的初始同步信号都有细微延迟。
“这不是偶然。”他说,“是节奏被撕开了口子。”
孙明快步进来,手里拿着财务预估表。“尊享版预售通道刚开放两小时,预约量已达42席。但客户咨询里,七成问系统稳定性。有三人直接取消,理由是‘怕花钱买麻烦’。”
林娜紧随其后,递上一份录音摘要。一段音频播放出来,男声低沉:“我不管你们多快多智能,只要断一次,我的交易就可能崩盘。我不买概念,我买确定性。”
陆轩关掉音频。他转身走向战术板,将“价值为王”翻面,提笔写下“稳如地基”,红框圈住。
“传令下去,启动‘静默排查’。”他说,“所有对外节点暂停同步,开发组进入单线程模式。每人只输出一个模块,不准并行调用,不准交叉测试。谁违规,谁出局。”
命令下达,指挥室气氛骤紧。张涛回到隔离区,重新打开终端。他删掉所有并行任务脚本,只保留AI调度与协议验证的独立进程。赵宇从沙盒区传来消息:两位协议专家已完成复现,结论一致——必须重写调度逻辑,否则无法根除时序冲突。
“最快五天。”赵宇说。
陆轩盯着战术板,没说话。闭门演示原定72小时后举行,88席尊享名额已成行业焦点。若推迟,信誉受损;若强行推进,一旦现场崩溃,樊星阁多年积累的技术口碑将彻底崩塌。
“我们没五天。”他说。
张涛忽然抬头:“有临时方案。”
所有人看向他。
“分时隔离。”他说,“把AI调度的运行时段与协议验证错开。比如,协议验证只在每小时整点执行,其余时间关闭重验机制,由AI独立运行。牺牲一点响应效率,但能避免资源争抢。”
陆轩问:“能撑多久?”
“不知道。但至少能争取48小时,让我们找到根本解法。”
“试。”陆轩下令,“立刻部署试运行环境,只保留基础数据流。黄杰,你负责数据摆渡,每一包输入必须人工核验。”
黄杰点头,取出新的加密硬盘,插入物理隔离端口。服务器阵列重新启动,张涛手动加载分时脚本,设定首段验证窗口为整点零分。
系统运行。
监控曲线平稳上升。10分钟,无异常。20分钟,负载正常。30分钟,AI调度响应延迟稳定在8毫秒以内。张涛额头渗汗,手指悬在断电键上方,不敢松开。
第40分钟,曲线依旧平滑。
“有希望。”孙明低声说。
就在此时,监控终端发出一声短促提示音。马亮迅速调出时序日志,发现第41分钟初,系统内部时钟出现一次微小漂移——0.003秒。
不足以触发崩溃,但足以让调度模块产生误判。
“时钟不同步。”马亮说,“不是软件问题,是硬件时基在漂移。”
张涛翻出自己贴身口袋里的日志残页,上面写着:“时序错位?→查时间戳同步机制”。他盯着那行字,忽然意识到——问题可能不在代码,而在机器本身。
陆轩走到服务器阵列前,伸手触摸机箱外壳。温度正常,风扇运转平稳。他俯身查看主控板电源接口,发现接地线有轻微松动。他没说话,直起身,对黄杰说:“查所有服务器的时钟源,从物理层开始。一台一台查。”
黄杰立刻行动。他拆开第一台机箱侧板,接入手持检测仪。主板cmoS电池电压正常,但时钟晶振频率显示有微小波动。他记录下编号,继续下一台。
张涛回到终端,重新计算分时窗口。他将协议验证窗口从整点调整为每小时第5分,避开AI调度的高峰负载期。脚本重载,系统再次启动。
这一次,运行至第50分钟,仍未出现异常。
孙明松了口气:“或许,能撑到演示。”
陆轩没回应。他站在战术板前,盯着“稳如地基”四个字,突然问:“我们建高楼,地基是混凝土,还是沙?”
没人回答。
“如果地基是沙,再漂亮的楼,风一吹就倒。”他说,“我们现在做的,不是修墙,是打地基。谁敢说这地基已经稳了?”
张涛低头:“还没。”
“那就继续查。”陆轩说,“一台不漏,一根线不放。宁可推迟演示,也不能让兄弟们拿信誉去赌。”
林娜记录下指令,同步更新排查进度表。她将“服务器时钟源检测”列为最高优先级,分配给黄杰与赵宇双人复核。
胡军站在门边,手按在服务器阵列的物理锁上。他没说话,但眼神扫过每一台机器,像在守护沉睡的猛兽。
凌晨七点四十分,黄杰在第五台服务器上发现异常——时钟晶振的供电回路存在微小电压波动,源于电源模块的老化电容。他立即更换备用件,重新校准频率。
八点零三分,马亮在监控终端上看到,系统运行曲线在第41分钟处再次出现微小锯齿。幅度比上次更小,但趋势一致。
“不是偶然。”他说,“是累积漂移。”
张涛调出所有服务器的时钟偏差数据,发现偏差方向一致,且随运行时间呈线性增长。
“我们的时间,正在慢慢走偏。”他说。
陆轩走到终端前,看着那条微小的锯齿波形。他没下令停机,也没批准演示。他只说了一句:“找一台不受电网干扰的时钟。”
张涛抬头:“你是说……原子钟?GpS授时?”
“我说的是——”陆轩盯着屏幕,“能让我们的时间,重新对准世界的时间。”
他转身,走向指挥室角落的备用电源柜。柜门打开,里面除了一排蓄电池,还藏着一台老旧的短波接收器——这是樊星阁早期用于跨境通信的设备,多年未用。
陆轩接通电源,天线缓缓升起,指向高空。
接收器屏幕亮起,开始搜索可用信号。几秒后,一条微弱的时间同步信号被捕获——来自某颗静止轨道卫星的广播时帧。
“试试它。”陆轩说,“用它做主时钟源,隔离所有内部晶振。”
张涛立刻行动。他断开所有服务器的本地时钟输入,接入短波接收器的同步输出。系统重新启动。
这一次,时间,终于对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