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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尺长老率领的先遣队已于昨夜三更出发,五百青壮卸下辎重,只带三日干粮与应急兵刃,借着夜色掩护向北漠疾驰;叶轻舟探路回报“沿途司礼监暗桩已清剿干净,北漠方向隐约可见边军炊烟,张都尉援军或已在途中”;唐不语则联合威远镖局总镖头赵三,将“平安玉牌”登记册与药田善后清单装订成册,还在云梦泽入口搭建临时医站,收治残留账蛊毒的药农,连陈阿宝昨日帮沈青囊系针尾的红绳,都被他细心收进医站的急救箱,说“孩子的心意能安病人心神”。沈青囊捧着陆九章转交的青铜漏刻(分兵时托付,此刻漏沙仅剩四格,距七星连珠献祭只剩四日),眉头紧锁:“时间不够等大部队汇合!我必须带阿宝提前潜入星脉锁,否则被困孩童的蛊毒发作,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晨雾如一层淡青色的薄纱,轻柔地笼罩着云梦泽的万亩药田。金线莲肥厚的叶片上,宿夜的露珠凝聚成饱满的水滴,在微风吹拂下悄然滚落,“嗒”的一声脆响,砸在青石板上,洇开一圈圈深色的湿痕。木台周围,早已挤满了闻讯赶来的药农。他们大多还紧紧攥着锄头或背着药篓,袖口、裤脚沾染着新鲜的泥点,眼底深处那份因常年苛税而生的警惕,尚未完全散去。——万税碑上那朱红刺目的“米盐逾三斤者死”,矿洞深处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活税桩”阴影,如同沉重的枷锁,并非轻易就能卸下。

沈青囊静立于木台一侧,月白色的长衫袖口,不慎蹭上了几点淡绿色的药汁,那是清晨为安抚受惊孩童调制安神药膏时留下的痕迹。他修长的手指间,捻着几根细若牛毛的金针,针尾系着的细红绳,是陈阿宝昨日认真帮他系上的,说是能带来好运。“大家别怕,”他开口,声音不算洪亮,却带着一种温和而沉稳的力量,穿透薄雾,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这‘善’字纹并非邪术异端,乃是以金针特殊技法,引导激发体内潜藏的善念。就如同给受冻的孩童递上一碗热汤,其意在安定心神,驱散恐惧。”

说着,他拈起一根金针,转向身旁跛脚的老药农李伯。李伯去年在万税碑事件中被毒藤所伤,腿脚至今不便,此刻他粗糙的手紧握着枣木拐杖,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但面对沈青囊手中的金针,他却没有丝毫躲闪。针尖轻巧地刺入掌心穴位,李伯先是微微一颤,随即“呀”了一声,浑浊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仿佛有光从心底透出:“沈大夫!怪了,我这心里头……突然就想起去年冬天,那个大雪天,我在后山采药时,碰见个受伤的年轻侠客,冻得嘴唇发紫,我把他背回屋里,用咱们这儿的金线莲捣碎了给他敷伤口,还熬了热粥……他那感激的眼神,我这会儿想起来,心里还暖烘烘的!”

周围的药农们顿时一阵骚动,好奇的往前凑了凑,想看得更真切些,但也有人压低声音,疑虑未消:“说得倒是好听……这玩意儿真能救那些被困的孩子?可别再像上回那‘抗毒苗’似的,说是能抵税,结果差点把人都变成账蛊的傀儡……”

这话音还未落,就听“咚”的一声闷响,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鲁尺长老那根通体乌黑的打狗棒重重顿在青石板上,震得旁边几个竹编的药篓都晃了晃,几片金线莲的翠绿叶子飘落下来。老乞丐身着一件打满补丁的青布长衫,腰间系着个磨得发亮的牛皮酒囊,囊口露出半块啃剩的麦饼。此刻,他浓密的白眉紧紧拧在一起,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呔!你这老伙计,说的什么浑话!”他声若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叫花子带来的这‘静心诀’手札,乃是丐帮传了三百年的压箱底宝贝!能稳固心神,驱除邪祟妄念!武当派的八卦阵盘,更是能防范倭寇偷袭的玄妙之物!难不成我丐帮、武当千年清誉,还能合伙来骗你们这些辛苦讨生活的药农不成?”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卷泛黄的羊皮手札,边角都磨得起了毛边,展开时能闻到淡淡的草药味。“你们看,”鲁尺长老粗大的手指点着手札上的字迹,“这‘静心诀’一念,困童就算被账蛊缠上,也能多撑几日,再配上你们的忆善印,就是双保险!”

人群中的嘀咕声渐渐平息下去。李伯拄着拐杖,往前艰难地挪了两步,声音带着哽咽:“鲁尺长老!俺信您!俺信丐帮的好汉!俺那小孙子……还在那吃人的观星台里,只要能救他出来,让俺这把老骨头干啥都行!”有了李伯带头,其他药农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应和起来。有人伸出手,想要学习那玄妙的“忆善印”;有人则主动帮忙,搬运木台旁堆积的草药筐。原本凝重压抑的药田气氛,终于稍稍活泛,注入了一丝希望的暖流。

在木台另一侧,陆九章正仔细端详着清虚道长递来的一张羊皮地图。地图是用硝制过的老羊皮制成,触手柔软而坚韧,上面的墨线勾勒得极为细致,观星台那三层结构——底层星脉锁、中层禁军布防区、顶层祭台,脉络清晰分明。他的指尖缓缓划过底层一个不甚起眼、需要仔细辨认才能发现的“秘道”记号,嘴角忽然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抬头看向仙风道骨、长须飘洒的清虚道长:“道长,此条秘道,便是藏于这图中的隐线吧?看其标记,似乎需以特定信物,或江湖同道之间的某种信约方能开启?倒正好与陈阿宝身上那枚家传护身符隐隐相合,此乃暗合天机,绝非偶然。”

清虚道长闻言,捋着长须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陆宗主果然心思缜密,见解独到。不错,此秘道乃是前朝一批义侠所留,当年他们便是凭借此道,屡次躲过了朝廷鹰犬的追捕。如今用来救援被困的孩童,也算是物尽其用,延续了那份侠义精神。”他顿了顿,神色转为肃然,“我们已约定,三日后,在观星台西侧那座荒废多年的山神庙汇合。届时,丐帮的弟兄会带领江湖上响应号召的各门派同道前来。里应外合,或可一举破开那星脉锁!”

陆九章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回地图,指尖在标记着“星脉锁”的位置轻轻敲击着,若有所思:“计划虽好,然此处布局还需探查得更为仔细。星脉锁内的禁军是明面上的桩子,难保没有隐藏的暗哨。比如巡逻交接的间隙、各处可能设下的机关消息,最好能有人提前潜入,摸清底细。”

他话音刚落,一直安静待在沈青囊身边的陈阿宝,便轻轻拽了拽沈青囊的衣角。小家伙穿着件浅灰色的旧短衫,领口显得有些紧——是去年做的,今年个子蹿高了一截,袖子也短了半掌。他怀里紧紧抱着那枚祖传的护身符,此刻,符面正传来一阵阵不同寻常的温热,甚至有些烫手。这护身符他自幼佩戴,从未有过如此异状,仿佛揣了个小小的暖炉在怀里。“沈大夫,”他仰起小脸,声音软糯,却带着明显的焦急,“我……我好像听到远处有好多小孩在哭……声音小小的,断断续续,像是……像是从观星台那边传过来的……”

沈青囊立刻蹲下身,与陈阿宝平视,指尖轻轻触碰护身符。符面传来的不止是热度,还有极其细微却清晰的震动。他心中一凛,这种征兆他再熟悉不过,是这北漠传来、经魏国忠用归墟眼晶矿改良的账蛊(151章玄铁片沾有同源邪力)即将发作的征兆!冷千绝血书提“佐藤得影盟秘术加持”,实则是用晶矿邪力催发蛊毒,若不及早救治,那些被困孩童的心智会被逐渐蚕食,最终彻底迷失,变成任人操控、没有自我意识的“药人”,连自己姓甚名谁、来自何方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不能再等了!”沈青囊豁然起身,看向陆九章,眼神清澈而坚定,“我必须提前带阿宝潜入星脉锁!一方面查探账蛊的具体情况,看看能否延缓其发作;另一方面,摸清楚禁军的布防规律,为三日后的总攻做准备。你和鲁尺长老留在此处,继续动员药农,务必将‘忆善印’的手法教得扎实。唐不语伤势未愈,让他去接应丐帮的人,确保路上不出岔子。”

陆九章略一沉吟,深知此举风险极大,但确是当前最优选择。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枚温润洁白的“平安玉牌”——这是财武宗特制,蕴含一丝纯阳正气,能驱散寻常的小股邪祟瘴气。“你们带上这个,贴身收好。若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立刻捏碎玉牌,其中蕴藏的光芒至少能阻挡邪祟片刻,争取一线生机。”他又看向陈阿宝,大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语气放缓,“阿宝,你心思细腻,感知敏锐,此行要好好协助沈大夫。这护身符若有任何异常动静,定要第一时间告知,不可隐瞒。”

陈阿宝用力地点着头,小脸紧绷,把怀中发烫的护身符抱得更紧,仿佛那能给他无穷勇气:“陆先生放心!阿宝记住了!一定会保护好沈大夫!”

沈青囊接过平安玉牌,小心塞进袖袋深处,又替陈阿宝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衣领,将护身符调整到最舒适的位置,然后,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手。两人不再迟疑,转身向着观星台的方向走去。晨雾尚未散尽,将他们离去的背影拉得细长,渐渐融入药田尽头那片蓊郁苍茫的树林阴影之中。

鲁尺长老目送他们身影消失,收回目光,又将打狗棒往地上一顿,声若洪钟:“陆宗主,事不宜迟!老叫花子现在就开始教大伙儿诵念‘静心诀’!多一个人学会,多一分力量,那些苦命的娃娃就多一分希望!”

陆九章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拱手道:“有劳长老费心。我们必须将准备做到万全。‘忆善印’和‘静心诀’与之前的抗蛊手段完全不同!平安玉牌是‘被动驱邪’,公约金光是‘群体破蛊’,而忆善印是‘主动唤醒孩童的亲友记忆(比如阿宝感应到的哭声)’,能暂时压制蛊毒对记忆的篡改;静心诀则是‘用丐帮心法加固孩童灵台’,避免被影盟秘术操控——两者需配合使用,前者唤醒‘人情羁绊’,后者守住‘心神根基’,比单纯的正气驱邪更精准!这是救孩童的关键,也是破观星台献祭的底气!”

就在云梦泽这边紧锣密鼓、积极备战时,远在北漠万龙窟,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肃杀景象。

鹅毛般的大雪依旧无休无止地倾泻而下,凛冽的寒风卷着冰碴,刮在脸上,如同无数把小刀子,能割裂肌肤,渗出血丝。冷千绝身着一袭紧身的黑色劲装,外罩一件厚实的羊毛毡斗篷,斗篷上,用深色丝线绣着一个笔力遒劲的“冷”字,边缘已然磨得起毛,那是他母亲当年一针一线亲手所绣,虽旧,却依旧能抵御这酷寒。他手中的绝灭枪,斜斜插在深厚的积雪中,玄铁打造的枪身泛着幽沉的乌光,枪尖处,凝结了一层薄冰,却丝毫掩盖不住那股源自极北寒铁、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逼人寒气。

他的对面,站着倭寇首领佐藤三郎。五十名凶悍的倭奴呈扇形散开,每人手中都紧握着锋利的武士刀,刀身上沾着未拂去的雪沫,一双双眼睛凶狠如饥饿的野狼,死死盯着冷千绝和他身后几名伤痕累累的铁血旗弟子。佐藤三郎本人,则是一身玄黑色和服,腰间一长一短两把太刀,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狞笑,嘴角还残留着一抹暗红色的血迹——那是方才追杀铁血旗探子时,溅上去的。

“冷旗主,”佐藤三郎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难听,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乖乖交出龙脉倒影,我可以大发慈悲,让你死得痛快一点。否则……”他眼中凶光毕露,扫过冷千绝身后那些年轻而疲惫的面孔,“我就当着你的面,把你手下这些残兵败将,这些小崽子的骨头,一根、一根地敲碎!让你听着他们的哀嚎,慢慢感受绝望的滋味!”

冷千绝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到这恶毒的威胁,只是缓缓地、极其稳定地,将绝灭枪从雪地中拔起。枪身离开雪地的瞬间,周围的积雪似乎都随之轻轻一颤。他眼底凝结的寒意,比这万龙窟千年不化的玄冰更甚,更刺骨:“我父亲,冷啸天,当年就是被你们这些倭寇设计害死的。他守了北漠一辈子,没让你们踏进中原一步。今日,我冷千绝,不仅要替他守住这片他洒尽热血的疆土,还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话音刚落,冷千绝身形骤动!他脚尖在雪地上轻轻一点,只留下一个浅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脚印,人已如离弦之箭,疾射而出!绝灭枪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枪尖震颤,带着一股凝练到极致、一往无前的内劲——那是铁血旗秘传的“破阵枪意”,并非单纯的武学招式,而是历代旗主镇守北漠、抵御外侮的钢铁意志所化!

“破阵枪诀——毒龙出洞!”一声低喝,声不大,却蕴含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枪尖如蛰伏已久的毒蛇猛然探首,携着一股螺旋劲气,直刺佐藤三郎左肩要害!

佐藤三郎万万没料到,在如此恶劣环境下,对方重伤未愈,速度竟还能如此之快!仓促间慌忙举刀格挡。“当!”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巨响,在空旷的雪谷中炸开,溅起的火星落在洁白积雪上,瞬间熄灭,留下点点焦痕。佐藤三郎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顺着刀身传来,整条手臂都为之酸麻,太刀险些脱手!他惊骇后退,低头一看,左肩处的玄色和服已被枪尖划开一道尺长的口子,鲜血正从伤口汩汩渗出,滴落在雪地上,红得触目惊心!

“八嘎呀路!”佐藤三郎又惊又怒,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不顾伤势,双手握刀,借着腰力猛地反扑,刀风凌厉,卷起地上积雪,化作一片白茫茫的雪沫刀幕,直劈冷千绝脖颈!

冷千绝神色不变,身形向后微撤,同时枪杆如灵蛇摆尾,顺势横扫,劲风呼啸,逼得佐藤三郎不得不后退两步,攻势顿缓。就在这电光石火般的交锋间隙,冷千绝眼角的余光敏锐地瞥见,三名一直待命在后、浑身是伤的铁血旗弟子,正抱着一个用厚油布紧紧包裹、隐约透出微弱龙形光晕的物件——正是龙脉倒影!他们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拼尽全身力气,连滚带爬地冲向不远处一道隐蔽的冰缝!

看到此景,冷千绝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那道冰缝,是他早已勘察选好的藏匿地点,位置极为隐蔽,处于两块巨岩的夹角之下,不仅能避开大部分风雪,其内部结构更是错综复杂,易守难攻。更重要的是,冰缝入口处,设有他父亲留下的特制玄铁锁,锁上深深铭刻着铁血旗独有的狼头标记,除了铁血旗核心成员,外人绝无可能打开。

“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佐藤三郎也发现了弟子们的动作,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嘶声怒吼。几名原本围攻冷千绝的倭奴闻言,立刻调转方向,如恶狼扑食般,朝着冰缝猛冲过去!

冷千绝岂能让他们得逞!绝灭枪猛然一挺,枪风呼啸着扫过地面,卷起大片积雪,如同平地掀起一场小型雪暴,瞬间遮挡了倭奴的视线!“想过去?先问过我手中这杆枪!”他声冷如冰,枪尖一挑,精准地挑飞了冲在最前面那名倭奴的武士刀,随即手腕一抖,枪尖如毒蛇吐信,顺势前刺!“噗嗤”一声,枪尖已然刺穿了那名倭奴的大腿!倭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扑倒在雪地里,滚烫的鲜血迅速染红了大片雪白。

其他倭奴被这狠辣果决的一枪震慑,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面露惧色,不敢再轻易前冲,只能畏缩地退回到佐藤三郎身边,继续将冷千绝围在中间。

佐藤三郎眼睁睁看着那三名铁血旗弟子,抱着龙脉倒影敏捷地钻入冰缝,随即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显然是玄铁锁已然锁牢。他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突然,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支造型奇特的信号箭,箭头上涂抹着黑色的火硝,在雪光映衬下格外显眼——那是影盟专用的紧急联络信号!“既然好言相劝你不听,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他狞笑着,用尽力气将信号箭射向灰蒙蒙的天空!

箭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眼的轨迹,随即“嘭”的一声炸开,化作一团浓稠如墨的黑雾,在漫天白雪的背景下,显得异常突兀和诡异。

没等冷千绝思索这信号的含义,四周被风雪笼罩的雪堆、冰柱之后,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不可闻的“沙沙”声,如同毒蛇游走。紧接着,十几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人影,悄无声息地从各个隐蔽角落翻出!他们每个人都戴着样式统一的青铜面具,遮住了全部面容,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毫无感情的眼睛。手中持有的,是细长而略带弧度的弯刀,刀身采用哑光处理的玄铁锻造,毫不反光,完美融入了这阴暗的环境——正是魏国忠麾下,最擅长隐匿、刺杀、灭口的肮脏工具,影盟杀手!

冷千绝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早就听闻影盟是魏国忠最锋利的爪牙,专司处理见不得光的勾当,却没想到,魏国忠为了龙脉倒影,竟舍得将他们也派到这极北苦寒之地!这些杀手精通合击之术,来去如风,比眼前这些凶悍却直来直去的倭寇,要难对付得多!

“旗主!我们来助你!”仅存的几名铁血旗弟子见首领被重重围困,形势危急,纷纷红了眼,就要不顾一切地冲过来。

“别过来!!”冷千绝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立刻执行第二方案!带着铁血旗令牌,全员突围,去蓟州卫找张都尉!他是我父亲当年的生死袍泽,见令牌如见我父!他必会出兵接应!这里,由我一人断后!”

“可是旗主!你一个人怎么可能……”一名年轻弟子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这是命令!!”冷千绝的声音斩钉截铁,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决绝和沉重,“龙脉倒影,关乎北漠气运,关乎天下苍生,比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加起来都重要!你们必须把它安全送到观星台,绝不能让魏国忠的阴谋得逞!快走!!”

弟子们看着冷千绝决然的背影,又看了看怀中那沉甸甸的铁血旗令牌,知道再犹豫下去,只会让旗主的牺牲白费。他们死死咬住牙关,强忍着眼中的热泪,齐刷刷对着冷千绝的背影,行了一个最标准的铁血旗军礼,然后猛地转身,借着风雪掩护,朝着蓟州卫的方向,发足狂奔!他们怀中的狼头符,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决意,正微微发烫,轻轻跳动。

影盟杀手见目标要逃,立刻有数人身影晃动,想要追击。然而,冷千绝的绝灭枪已然化作一道黑色旋风,枪影重重,死死封住了所有去路!他横枪而立,枪尖直指一众杀手,染血的黑衣在风雪中猎猎作响,眼神冰寒刺骨,没有丝毫畏惧,只有视死如归的平静:“想追他们?可以,先踏过我的尸体!”

一名杀手率先发动攻击,身影快得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黑线,手中弯刀如同毒蝎的尾刺,悄无声息地刺向冷千绝的后心要害!冷千绝仿佛背后长眼,枪杆看也不看,精准无比地向后一挡!“当!”又是一声脆响,弯刀被稳稳架住。其他杀手见状,不再犹豫,十几把哑光弯刀同时从不同角度刺来!刀风凌厉,裹挟着冰冷的杀意和寒气,瞬间将冷千绝周身所有闪避空间封锁得水泄不通!

冷千绝深吸一口冰冷彻骨的空气,将体内残存的内力催谷到极致,把“破阵枪诀”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枪尖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上下翻飞,时而如毒蛇吐信,刁钻狠辣;时而如猛虎扑食,势大力沉。每一次格挡、每一次反击,都精准得如同经过最严密的计算。皑皑雪地之上,只见黑色的枪影与哑光的刀光疯狂交织、碰撞,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激荡的劲气将地面的积雪搅得漫天飞舞,形成一片迷蒙的雪雾,几乎看不清其中殊死搏杀的人影。

佐藤三郎捂着伤口,退到战圈之外,抱着胳膊,脸上带着残忍的冷笑。他并不急着加入战团,他要耐心地看着,看着冷千绝如何被这些如同机器般不知疲倦、配合默契的影盟杀手,一点点耗光体力,流尽最后一滴血。他要欣赏这慢性的死亡。“冷千绝,任你枪法通神,内力再深厚,终究是血肉之躯!我看你能撑到几时!识相的就跪下投降,或许我心情好,还能赏你一个全尸!”

冷千绝对他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应对眼前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能倒下,弟子们还未走远,张都尉的边军援兵尚未到来,他必须撑下去,哪怕多撑一息,弟子们就多一分生机,龙脉倒影就多一分安全送达的希望!枪尖再次如同闪电般刺出,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穿透了一名杀手的防御,刺穿了其肩膀!杀手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温热的鲜血滴落在雪地上,瞬间冻结成一颗颗猩红的冰珠。

然而,杀手实在太多了,而且配合极为默契,此退彼进,攻势连绵不绝。冷千绝本就身上带伤,久战之下,内力消耗巨大,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一个疏忽,手臂被一名杀手诡异的刀法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立刻涌出,染红了黑色的劲装,又迅速被低温冻结。冰冷的雪花落在翻卷的伤口上,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让他眉头紧紧皱起,但他依旧咬着牙,一步未退,如同钉死在雪地中的礁石,死死挡住通往冰缝和弟子们撤离方向的道路。

就在他感到气息滞涩、手臂越来越沉重之际,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了沉闷如雷、并且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是张都尉的边军骑兵!冷千绝疲惫的双眼骤然亮起,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炬!他知道,自己苦苦支撑,终于等来了转机!援军,到了!

佐藤三郎也听到了这马蹄声,脸色瞬间大变!他万万没料到,蓟州卫的边军来得如此之快!若是被装备精良、擅长骑兵冲锋的边军围在这山谷之中,别说抢夺龙脉倒影,就连他自己,恐怕也要把性命交代在这里!“撤!快撤!”他当机立断,也顾不得形象,低喝一声,转身就向着来时的复杂冰窟窿群方向狼狈逃窜。那些影盟杀手见雇主已逃,也毫不恋战,如同来时一般鬼魅,身形几个闪烁,便迅速消失在弥漫的风雪之中,无影无踪。

冷千绝看着他们仓皇逃远的背影,一直紧绷如弓弦的神经骤然松弛,强提着的最后一口气也随之散去。他再也支撑不住,单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之中。绝灭枪“铿”地一声拄在地上,深深插入积雪,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摩擦喉咙的刺痛感,手臂和身上多处的伤口仍在汩汩流血,将身下的一片雪地染成暗红。他却浑然不顾,只是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弟子们远去的方向,嘴唇翕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呢喃:“一定……一定要把……龙脉倒影……安全送到……观星台……”

雪花,无声地飘落,覆盖在他沾满血污和汗水的黑发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白边。

边军骑兵很快便赶到了现场,为首的张都尉一眼就看到跪在雪地中、几乎成了血人的冷千绝,脸色大变,立刻翻身下马,快步冲上前扶住他:“冷贤侄!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冷千绝虚弱地摇了摇头,勉力抬起手指——他怀中还藏着父亲留下的“狼头传讯符”,“张叔…传讯符…应该送到了…龙脉倒影…在冰缝…玄铁锁…锁着…钥匙…在弟子们…手里…他们去蓟州卫…找你了…能不能…派人…去接应他们…”

张都尉看着冷千绝一身惨烈的伤势,又看了看那冰缝,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和敬佩,立刻回头,对部下厉声吩咐:“快!立刻派二十名精锐弟兄,沿路去接应铁血旗的弟子!务必保护好他们和龙脉倒影的安全!”吩咐完毕,他又转向冷千绝,语气不容拒绝,“冷贤侄,你伤得太重,必须立刻救治!先跟我回营,我让最好的军医给你处理伤口。等伤势稳定了,我们再从长计议,想办法把这龙脉倒影,安全送到观星台!”

冷千绝在张都尉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一步步,缓慢地向着边军营地挪去。大雪依旧纷飞,天地间一片苍茫。然而,或许是因为援军已至,重任得托,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竟觉得,这刮骨的寒风,似乎……没有那么冷了。他忍不住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道藏匿着龙脉倒影、也见证了铁血旗最后忠诚与牺牲的冰缝,在心中默然起誓:“父亲……您在天之灵看着吧……千绝一定……会守住龙脉……守住北漠……绝不会……让您失望……”

与此同时,远在皇城边缘,观星台底层,星脉密室的入口处。

沈青囊和陈阿宝,正屏息凝神,躲藏在一块巨大的、布满苔藓和干涸地衣的岩石后面。星脉密室的入口,巧妙地隐藏在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深处,洞口怪石嶙峋,若非有清虚道长地图指引,绝难发现。此刻,洞口处,赫然伫立着两名身形魁梧、披甲持锐的禁军!他们手中握着寒光闪闪的长枪,腰间悬挂的腰牌上,“司礼监”三个字,在从石缝透入的微弱光线下,隐约可见。

“沈大夫……”陈阿宝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小手紧紧抓着沈青囊的衣角,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他们看起来好凶啊……”说着,下意识地把怀里那枚依旧微微发烫的护身符,又往深处塞了塞。

沈青囊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慌张,保持安静。他自己则从袖袋中,再次拈出了一根细长的金针,指尖稳稳捏着针尾,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着那两名禁军的一举一动。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最佳的出手时机。

就在其中一名禁军似乎听到什么动静,下意识转身望向洞外方向的瞬间——沈青囊手腕猛地一扬!金针化作一道几乎肉眼难以捕捉的金色细线,破空而去,精准无比地刺中了那名禁军颈后的某个穴位!那名禁军身体猛地一僵,连哼都没来得及哼出一声,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另一名禁军听到身后倒地的闷响,愕然回头查看——就在他注意力被同伴吸引的刹那,陈阿宝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从岩石后探出半个身子,用尽力气大喊一声:“叔叔!你背后!有好大一只毒虫子!快咬到你脖子了!”

那禁军被这突如其来的童声惊得一怔,下意识就顺着声音回头望去——电光石火间,沈青囊身形如鬼魅般疾掠而出,一记精准的手刀,毫不留情地劈在了这名禁军毫无防护的后颈之上!这名禁军眼珠一凸,也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

“快!我们进去!”沈青囊没有丝毫耽搁,一把拉起陈阿宝的小手,两人迅速闪身,踏入了那幽深、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山洞入口。

山洞内部,比想象中更加黑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泥土、苔藓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腥甜的气息。仅能依靠陈阿宝怀中护身符散发出的、极其微弱的、带着一丝温暖的淡绿色光芒,勉强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前行不过十余步,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条人工开凿的、向地下延伸的漫长通道。通道两侧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形态各异、却同样狰狞威严的玄武图腾。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些图腾之上,竟隐隐萦绕着一层若有若无、散发着刺骨寒意的淡黑色雾气——这正是北漠蛊毒特有的、能侵蚀心智的邪恶气息!

就在这时,陈阿宝怀中的护身符,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符面散发出的微光,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刺眼,将那淡黑色的寒雾都逼退了几分!与此同时,陈阿宝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他猛地抓住沈青囊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沈大夫!听到了!我听到了!孩子们的哭声!比在药田时清楚多了!好多好多孩子在哭……就在前面!离我们很近了!”

沈青囊的心猛地揪紧!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再犹豫,牵紧陈阿宝的手,沿着这条弥漫着不祥寒雾的玄武通道,加快了脚步,向着那哭声传来的方向,义无反顾地深入这龙潭虎穴的最核心之处。救赎之路,已然开启,而前方的危险与未知,远比想象中更为深邃、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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