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一声沉闷却撼动空间的异响仿佛自万物核心处迸发!一道无法用肉眼捕捉,却能让所有生灵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骤然扩散!
如同无形的灭世之潮,它所过之处,无论是断裂的兵刃、燃烧的木梁、散落的石块,甚至是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开始无声无息地崩解、粉碎,化为更为细微、直至彻底虚无的粒子!
“今日便让你好好开开眼,见识一下何谓真正的‘术’!此招名为——〈正弦函数〉!”
纤心吴公的笑声在变得诡异而寂静的战场上回荡,带着淋漓尽致的癫狂与一种近乎神圣的残酷。
那技法展现出一种超越常理的毁灭模式。它并非狂暴的爆炸,也非锐利的切割,而是一种如同波动般传递的、精准至极的“分解”。空间仿佛化作了无形的弦,而〈正弦函数〉便是那致命的振动规则,凡其波动所及,万物皆按其固有的频率共振、离散!
匪徒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肢体、铠甲、武器正在如同沙堡般悄然瓦解,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彻底消散为肉眼乃至灵感都难以捕捉的基本粒子,归于虚无。
首当其冲的刘蠹,眼中最后定格的是无尽的惊骇与茫然,他试图调动那窃取来的、庞大而不稳的灵感抵抗,却如同冰雪遇沸汤,连同他重塑的身躯一起,在这无可抗拒的规则波动下,无声无息地、彻底地湮灭消散,未曾留下一丝痕迹,一句话语。
纤心吴公漫不经心地瞥了相拥主仆二人一眼,唇角微不可察地撇了撇,似是觉得眼前这生离死别的戏码既无趣又碍眼。她懒得废话,只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隔空朝着小霞的方向随意一点,语气淡漠得不带一丝波澜:
“你,过来。”
说完,竟再也不看她们二人,仿佛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旋即转身,裙摆轻旋,自顾自地沿着残破不堪的天散街,朝着趣兰居的方向悠然走去。她的背影在硝烟未散的废墟间显得格外挺拔孤傲,仿佛周遭的惨烈与悲恸都与她毫无干系。
“小姐…以后…以后小霞就不能在身边伺候您了……”小霞望着那远去的背影,身体微微颤抖,她紧紧抓住张蝉未受伤的右臂,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扑簌簌地落在满是尘土的衣襟上,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子,“您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万事都要当心,照顾好自己……”
张蝉劫后余生,左手传来的剧痛让她脸色苍白,心神未定,此刻又被小霞这没头没脑的诀别弄得一头雾水。她忍着痛,困惑地蹙起眉头:“小霞,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们得救了!托那位前辈的福,我们已经脱险了!只需再歇息一日,便可返回镖局。你为何要说这些……仿佛再也见不到的话?”
小霞心如刀绞,那以性命换取的承诺沉重地压在舌尖,让她无法对小姐坦白。她只是拼命摇头,泪水更加汹涌,最终再也忍不住,一头扑进张蝉怀里,瘦弱的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无声的啜泣。所有的恐惧、不舍与决绝,都融在了这滚烫的沉默里。
纤心吴公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街角。她洞察人心,深知在这种情形下,那重情重义的小丫鬟绝无可能违背用性命换来的诺言,因此连多余的一眼都懒得看,径直返回趣兰居,静待她自己归来。
张蝉完全被蒙在鼓里,只觉得小霞是被方才的惨烈场面吓坏了,或是伤到了哪里。她忍着自身的痛楚,用还能动的右手笨拙地轻拍小霞的背,一遍遍地安慰着:“没事了,小霞,没事了……都过去了,恶人都被打跑了,别怕,有小姐在呢……”
“小姐……”小霞从她怀中抬起头,泪眼婆娑,急切地叮嘱,“奴婢知道,无碍镖局里有祖传的秘法,您的左手…您的左手一定能恢复如初的!您回去之后,定要第一时间就去疗伤,千万不要再耽搁了!”
她喘了口气,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还有…我走之后…您也别再想着去还屈公子的人情了……别再涉险了,安安稳稳的,好不好?”
张蝉虽听得云里雾里,但见小霞情绪激动,只当她是惊吓过度后的胡言乱语,为了安抚她,便顺着她的话点头应承:“好,好,我都听你的,回去就先治手,也不去找屈曲了。你别胡思乱想了。”
得到小姐的承诺,小霞心中稍安,却又涌起更深的酸楚。她最后紧紧握了握张蝉的手,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艰难地挪动脚步,朝着纤心吴公离去的方向走去。
张蝉忍着手痛,茫然又担忧地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默然无声地行走在破败死寂的天散街上。
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混合气味,沿途尽是断壁残垣和未熄的余火,更衬得这沉默的同行格外压抑而哀戚。
大约一刻之后,小霞独自一人踏回了趣兰居的门槛。
庭院深深,仿佛与外界隔绝成了两个世界。她抬眼便看见纤心吴公正慵懒地倚在朱漆廊桥的柱子上,似乎早已等候多时。太阳的余晖为她窈窕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却丝毫无法融化那与生俱来的疏离与冰冷。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小霞,没有说话,唇边似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那目光却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小霞的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下,纤心吴公的身影在她眼中被无限放大,仿佛一尊掌控生杀予夺的神只,高大、威严,令人无法抗拒,也无法揣测。
就在小霞几乎要被这沉默压垮时,纤心吴公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戏谑的轻快,仿佛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现在去城北。”
她顿了顿,欣赏了一下小霞瞬间紧绷的神色,才慢悠悠地继续道:“装作逃难的流民,混进去。替我看看,那里的军队布防究竟如何?有没有……真正的禁军驻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