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屈曲连眼皮都懒得抬,气若游丝地吩咐道,“把这几位……公子,请到厢房里去安置……今天,你便来我房中歇息。”
听到“我房中”几个字,兰螓儿的脸颊不由自主地飞起两抹红晕,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的慌乱。让她去安顿那几个看起来就很可怕的陌生男子?
幸好,递归、偏振他们虽身受重伤,但毕竟身为客人,骨子里还存着几分矜持与硬气。他们挣扎着,互相搀扶,或者将手臂搭在唯一站得住的、那个冷冰冰的镜影肩上,咬着牙,踉踉跄跄地、自发地朝着平时兰螓儿住的那间厢房挪去,省去了小姑娘最大的难题。
见陌生人们自行离开,兰螓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可看着地上几乎无法动弹的自家公子,心又提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用那纤细的、尚未长成的身子,费力地搀扶起屈曲的一条胳膊,试图将他架起来。
屈曲的重量几乎全压在她瘦弱的肩膀上,让她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异常艰难,小脸憋得通红,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努力支撑着,一步一步地朝着主房的方向挪去。
日头刚刚偏过正午,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棂,洒在屈曲躺卧的床榻上。他只觉得浑身骨架如同散开一般,每一寸肌肉都酸胀刺痛,连稍稍挪动手指都牵扯起一阵难耐的痛楚,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望着头顶略显陈旧的帐幔。
兰螓儿局促地站在床榻边,一双小手紧张地揪着衣角,视线不时地、快速地瞥向屈曲苍白的脸,又立刻受惊般垂下,心跳得厉害。屋内静得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公子……”她终于鼓起勇气,声音细弱蚊蚋,带着明显的担忧,“您……您这身伤,严不严重?”
屈曲闻言,无奈地牵了牵嘴角,却引来胸口一阵闷痛,只得叹道:“你觉得呢?”
兰螓儿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仿佛做错了事一般,深深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几乎含在嘴里:“公子……您、您要不要……我喂您用些点心?或许能舒服些……”
“行。”屈曲简短地应道,此刻他的确需要补充些体力。
得到准许,兰螓儿立刻转身,从桌案上取来今早出门时拎着的那个小竹篮。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在上面的素白色方帕,从里面取出一块精致小巧的糕点,用双手捧着,如同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迟疑而轻柔地递到屈曲唇边。
那糕点呈现出温润的黄绿色,表面清晰地印着细密的桂花纹路,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显然是一块手工制作的桂花糕。
屈曲的目光在那块糕点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审视了许久,终是微微张口,就着兰螓儿的手,将糕点含入口中。
糕点或许是因为放置了一段时间,口感略有些发干,但入口后,桂花的馥郁香甜和米糕的软糯依旧清晰地传递开来。对于屈曲这般常年奔波、难得安心享用一顿精细茶点的人来说,这已是难得的美味。他慢慢咀嚼着,一股暖意似乎随着食物的吞咽,稍稍驱散了些身体的冰冷与剧痛。
醉仙楼外,萤迦兰倚栏而立,仰望着商阳城上空那片似乎并未受到午后阳光影响的诡谲天色,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她湛蓝的眼眸中染着一丝忧虑,低声问道:“大祭司的仪驾,何时能到?”
“回圣女,最快今夜,最迟明晨必能抵达。”陈冬恭敬地回答,随即补充道,“据向心力最新传来的消息,城北、城西、城东皆爆发了不同规模的暴乱,局势混乱。其中……城东伤亡最为惨重,生还者寥寥。城西与城北,尚有一部分人幸存,但情况亦不容乐观。”
“待大祭司降临,便是我等彻底清算之时。”萤迦兰的声音变得冷冽而决绝,“在此之前,我们需先替圣火扫清一些障碍。去解决掉城中那些仍在负隅顽抗的朝廷守军。”
“请问圣女,具体该如何行事?”宋水赢上前一步询问道。
萤迦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显然也在思忖,片刻后道:“制造一个足够醒目、能让全城都看到的信号。守军见到异常,必会分兵回援探查。便在途中设伏。”
她话音刚落,陈冬便已领会其意。他当即屏息凝神,周身灵感开始奔涌。不多时,肉眼可见的、如同实质般的熊熊烈焰自他体内升腾而起!那火焰并非凡火,散发着纯净而灼热的光辉,它们汇聚成一股炽热的洪流,缓缓升空,最终高悬于半空之中,凝聚成一团巨大而稳定燃烧的圣洁火球!
远远望去,仿佛第二轮烈日突兀地出现在商阳城的上空,光芒甚至一度压过了午后的阳光,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与警示。
“圣火将持续燃烧数个时辰,足够引起所有人的注意。”陈冬语气笃定地说道。
“嘶——!”
趣兰居内,正凭窗而立的纤心吴公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目光死死盯住天空中那团突兀出现的巨大火焰,眉头紧锁:“这是……外教入侵?还是化学宗那帮家伙搞出来的动静?不对……火焰虽是剧烈氧化反应的表现,可这凭空悬于半空,毫无可燃物支撑,违背常理……”
一旁的纤涟吴公面色沉静,缓缓点头,语气却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的淡漠:“是与不是,又与你我何干?当日我们三人拼死带回的那些秘典,至今尚未参透十之一二。有这闲心观望窗外事,不如抓紧时间潜心修习。待他日神功大成,再寻那向心力报昔日之仇,方是正理。”
“向心力……”纤心吴公喃喃念出这个名字,眼中骤然闪过一抹骇人的猩红戾气,体内压抑的狂暴灵感不受控制地溢出几分,那双按在窗檐上的手猛地收紧!
咔嚓!
坚硬的木制窗檐竟被他生生捏得碎裂开来,木屑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