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对岸,墨泮河冰冷的河水拍打着岸边。村长佝偻着身子,如同寒风中的一片枯叶,死死盯着对岸。当看到那些本该是救星的夜枭卫,此刻却如蝗虫过境般冲进残破的房屋,粗暴地翻箱倒柜,将村民们赖以活命的最后一点口粮、仅有的一点家当,毫不留情地搬上他们自己的三艘小船时……
一股撕裂心肺的剧痛瞬间攫住了他!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完了……全完了……” 他绝望地喃喃,浑浊的老泪无声地滑落。老队长猜得没错,卧蚕村,确实没有能震慑狼群、更无力对抗这群兵痞的强者。他们最后的希望,变成了最深的绝望。
时间在压抑和掠夺中飞速流逝。屈曲一边麻木地搜刮着,一边竖起耳朵,神经紧绷到了极点。风中传来的狼嚎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那股混杂着腥臊和杀意的野兽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般从山林深处汹涌而来,几乎让人窒息。“不能再耽搁了!” 他心中警铃大作,最后胡乱抓起角落里一块冻得硬邦邦的腊肉,再也不敢停留,一个箭步冲出屋子,几乎是翻滚着跌跌撞撞冲上了船。
“放火!” 就在屈曲刚刚站稳的刹那,老队长那如同地狱判官般的冰冷命令,再次炸响!
“放……放火?!” “队长!这……这不太好吧?” 几个队员惊得差点跳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老队长。有人声音发颤地劝阻:“队长三思啊!这……这可是寒冬腊月!天干物燥!这周围全是山,山上全是枯树败草!这一把火点下去,那可就是烧山啊!火势一起,根本控制不住,会烧掉多大一片山林啊!”
“三思?!三思个屁!三思个蛋!” 老队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兽,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说话的人,那目光中的怨毒几乎要喷薄而出。他枯瘦的手指如同鹰爪,狠狠指向对岸那些影影绰绰、惊惶失措的村民身影:“你们这些蠢货!还没看明白吗?!这些刁民!从头到尾都在拿咱们当刀使!当傻子耍!”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看看你们搜刮的东西!除了那些死沉死沉、搬不走的破桌子烂椅子,哪家屋里还有多少值钱的玩意儿?尤其是粮食!”
“老子不信你们没发现!家家户户的米缸面缸都快见底了!这显然是提前搬走了,咱们他妈的饿着肚子替他们拼命,从昨天到现在水米没打牙!打了败仗,死了兄弟,他们连一顿像样的饭食都舍不得拿出来招待!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老队长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锥:“他们不是想‘用’咱们解决狼群吗?好!老子今天就给他们解决个彻底!一劳永逸!这把火放下去,老子担保——方圆几十里,寸草不生!那些狼崽子,要么被烧成灰,要么逃得远远的,再也不敢回来!卧蚕村,永远清净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老队长这疯狂计划的“必要性”,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声凄厉的狼嚎撕裂了紧张的空气!只见一只体型格外壮硕、皮毛灰黑的头狼,如同离弦之箭般从村口残破的栅栏后猛然蹿出!它那双在晨光熹微中闪烁着碧绿幽光的眼睛,死死锁定了河边的船队,充满了最原始的嗜血和暴怒!它四蹄翻飞,卷起地上的积雪和尘土,朝着船队的方向疯狂扑来!
“嗷——呜——!”
数道由夜枭卫仓促发出的、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技法光束瞬间打在那头狼身上,将它击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哀嚎。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如同点燃火药桶的火星!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老队长声嘶力竭地咆哮,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它们来了!它们等不及了!快!放火!趁现在它们还没反应过来,还没集结起来用上那些狗屁天赋!等它们缓过劲来,咱们都得死在这里!给老子放火!烧光!烧光!!”
“放火!!!” 最后的犹豫和良知被恐惧和对狼群的仇恨瞬间碾碎。船上的夜枭卫们被这血腥的突袭彻底点燃了凶性,发出野兽般的呐喊。火把被点燃,如同投掷出的复仇之矛,狠狠掷向村口干燥的草垛、堆积的柴火、那些早已在寒冬中失去水分的木质房屋……
“轰——!”
几乎是眨眼之间,冲天的烈焰如同苏醒的赤红巨蟒,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干燥的木材发出噼啪的爆响,枯草瞬间化作飞灰,浓烈刺鼻的黑烟滚滚升腾,迅速遮蔽了刚刚泛白的天空,将整片河岸笼罩在末日般的景象之中。火借风势,如同失控的猛兽,疯狂地向村内和四周的山林蔓延!
“不——!!” 河对岸,村长那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绝望与不敢置信的惨嚎,凄厉地穿透了火焰燃烧的轰鸣和狼群的惊惶嚎叫,“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放火啊?!那是祖祖辈辈的基业!那是祖坟所在的山林啊!!!”
“村……村长!火!大火烧过来了!我们怎么办啊?!” 幸存的村民彻底慌了神,哭喊着围拢过来。
村长浑身颤抖,老泪纵横,望着对岸那吞噬一切的炼狱,望着那在火光映照下如同恶魔剪影般的大船,望着那即将葬送在火海中的家园和祖坟山林……他方寸大乱,声音破碎而绝望:“还能怎么办?!跳河!游过去!救火!快救火啊!!!”
他嘶喊着,不顾一切地就要往冰冷的墨泮河里跳,仿佛那刺骨的河水,能浇灭他心中比火更炽烈的绝望。然而,那滔天的烈焰,又岂是人力所能扑灭?一切都已太迟,毁灭的序曲已然奏响。
他眼睁睁的看着有三艘小船离开卧蚕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