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面前,那深不见底、宛如地狱之口的巨大焦黑坑洞,以及被彻底重塑、一片死寂的盆地状峰顶,无声地诉说着方才一瞬爆发的力量是何等的灭世之威!原本寻找蝉族遗迹入口的指望,在这等毁天灭地的破坏下,变得如同大海捞针,希望渺茫。
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黑纱后的目光中看到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一丝深藏的寒意。所有的疑问、所有的躁动,在眼前这片宛如神罚过境的废墟面前,都显得无比苍白和微不足道。沉默,死一般的沉默,笼罩了这片刚刚经历了毁灭与新生的狼藉之地。唯有山风穿过嶙峋的断岩,发出呜咽般的低鸣,仿佛在哀悼那消失的山巅,也像是在为那生死未卜的强敌唱响挽歌。
“事已至此,先离此地为上。”纤心吴公的声音穿透弥漫的硝烟与碎石簌簌落下的背景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话音未落,她斗笠下的双眸骤然亮起深邃的灵光,灵感顿时爆发!
嗡——
空气发出低沉的震颤!三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幽蓝色微芒的直线凭空而生!它们相互垂直,精确地在虚空中构建出一个完美的、覆盖了三人所在区域的〈空间直角坐标系〉!坐标轴延伸之处,弥漫的尘埃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抚平、规整,空间本身似乎被纳入了一个冰冷而绝对的数学框架之中。
这个技法也是改良过的,适合小学境界的纤心吴公使用,代价就是释放的范围无比之小。
“注入灵感!”纤心吴公低喝一声。
陈甲元把勉强支撑着身体的纤涟吴公扶起,不敢怠慢,立刻将体内灵感,如同细流汇入干涸的河床,竭力灌注进这奇异的空间架构。随着灵感的涌入,那幽蓝的坐标轴光芒大盛,线条变得更加清晰、稳固,仿佛由虚转实。
纤心吴公十指如穿花蝴蝶般急速舞动,在虚空中勾勒出玄奥的轨迹。口中低诵着数学宗不传之秘:“向量定义,方向确定,模长归一……〈空间向量〉——迁!”
“迁”字出口的刹那,那稳固的直角坐标系骤然向内坍缩、扭曲!构成坐标轴的三道蓝光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瞬间缠绕住三人的身体,化作三道流光溢彩的牵引之力!空间仿佛被折叠、被拉伸,三人的身影连同周围一小片区域的光线,在巨大的坑洞边缘骤然变得模糊、扭曲,如同投入水中的倒影剧烈晃动了一下。
下一瞬,蓝光爆闪,复又熄灭!
原地只剩下被踩踏凌乱的碎石和几缕飘散的烟尘。纤涟吴公拄剑留下的凹痕、纤心吴公方才站立处几片被无形力量压平的草叶,是三人存在过的最后证明。整片被暴力重塑的狼藉山巅,只剩下风穿过嶙峋断岩发出的呜咽,以及巨坑深处偶尔传来的碎石滚落声,死寂得令人心悸。
山下,铸源镇。
那撼山动岳的恐怖爆炸和紧随其后的剧烈震动,早已将镇中残存的朝廷官员和守军吓得魂飞魄散。最初以为是地震,无数人连滚爬爬地冲出摇摇欲坠的屋舍,匍匐在冰冷的街道上,对着黑沉沉的山影磕头如捣蒜,祈求上苍息怒。
时间一点点流逝。山顶再无任何惊天动地的声响传来,唯有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铸源峰。几个胆大的官员在卫兵搀扶下,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望着那仿佛被天神巨斧削去一截的山巅轮廓,灰头土脸的脸上渐渐褪去纯粹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惊疑不定。
“不……不是地动……”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文书官声音发颤,指着山顶,“那动静……那坑……是学习者!是那些无法无天的学习者在山上斗法!”
恐慌迅速被一种更深的忌惮取代。如此毁天灭地的力量,绝非寻常学习者所能拥有。镇守此地的将领脸色铁青,立刻下令:“快!派一队精锐上去查看!务必弄清是何方神圣在此争斗,所为何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数名气息沉稳、身法矫健的军中学习者领命,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没入通往山上的黑暗小径。
几乎在同一时间,镇子另一处戒备森严的临时据点内,向心力负手立于窗前,遥望着那被削平的山头,眼中精光闪烁。如此规模的破坏,绝非小事,更可能与蝉族遗迹息息相关!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沉声道:“‘幂’、‘动量’,你二人即刻上山。以太派‘勘察地质异动’的名义,混入朝廷的人之中。目标——确认蝉族遗迹入口是否受损,若有蛛丝马迹,即刻回报!记住,隐匿为先。”
隐秘在铸源镇的二人令牌顿时流光溢彩,发光法热。
两个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从角落中无声浮现,躬身领命,转瞬消失在门外夜色中。以太派,也绝不会放过这浑水摸鱼、火中取栗的良机。
就在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派人上山探查之际,镇子边缘一条泥泞的小巷深处,两双沾满泥污、几乎看不出原貌的鞋子,终于踏上了铸源镇冰冷坚硬的地面。
电荷和屈曲,这对被湿透棉鞋和漏风草鞋折磨了一路的难兄难弟,此刻才堪堪抵达目的地。山巅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巨响,他们在数里外的山道上便已听闻,脚下的大地颤抖更是清晰无比,奈何脚程太慢,只能眼睁睁错过这场未知的风暴核心。
“他娘的……终于……到了!”电荷喘着粗气,声音沙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一头撞开旁边一间明显被废弃、门板歪斜的民宅,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惨淡月光,踉跄着扑向屋内唯一一把缺了腿、用石块垫着的破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