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延熙六年,初夏。
荆州,江陵以南,百里之外的群山之中。
这里山势虽不险峻,却林深似海,瘴气弥漫。无数的溪流与沼泽,如蛛网般,将这片广袤的原始森林,切割得支离破碎。毒蛇、猛兽、以及无处不在的,能将人吞噬的蚊蚋,是这里真正的主人。自古以来,这里便是人迹罕至的蛮荒之地,便是最悍勇的猎人,也不敢轻易深入。
然而今日,这片沉睡了千年的山林,却被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彻底惊醒。
在一条被人工开辟出的,泥泞不堪的道路上,一支望不到尽头的军队,正在艰难地行进。他们的人数,足有两万之众,但他们没有整齐的队列,没有鲜明的旗帜,更没有传统军队行军时的那种肃杀之气。
他们更像是一群……溃兵,或者说,一群被驱赶的牲畜。
每个人都背负着超过五十斤的重物——有的是装满了石块的麻袋,有的是粗大的原木,还有的,是他们同袍的身体。他们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泥水
他们的人数,足有两万之众,但他们没有整齐的队列,没有鲜明的旗帜,更没有传统军队行军时的那种肃杀之气。
每个人都背负着超过五十斤的重物——有的是装满了石块的麻袋,有的是粗大的原木,还有的,是他们同袍的身体。他们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泥水、树枝刮破的血迹,以及不知名的瘴气,染得面目全非。脸庞更是被蚊虫叮咬得浮肿不堪,沾满了泥垢与汗珠。
他们双眼无神,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仿佛有千斤之力在拉扯。但即便如此,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来。
因为在他们队伍的两侧,以及前方和后方,七百名身着藤甲、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的无当飞军,正虎视眈眈地监视着他们。这些飞军士卒,如幽灵般穿梭于密林之中,偶尔发出的短促呼喝,便足以让疲惫不堪的荆州新兵们,身体猛地一颤,然后咬紧牙关,继续前行。
“快!再快一点!你们这群废物!就这点力气,还想上战场杀敌?!”
一个洪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队伍前方传来。赵广身形挺拔,如同一棵扎根山间的青松。
他手中的一根粗大藤杖,不时敲击在旁边的树干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让那些妄图偷懒的士兵,立刻打起了精神。
这,正是陆瑁为这支荆州新军,定制的“地狱式”训练计划的第一步——体能与意志的极限压榨。
在陆瑁看来,一支军队,无论其战术多么精妙,装备多么精良,如果士兵的体能无法支撑高强度的作战,意志不够坚韧,那么在真正的生死搏杀面前,都将是不堪一击的沙堡。而荆州新兵,大多是从各地招募的农夫、猎户,虽然不乏有气力的壮丁,但从未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系统训练。
“给我趴下!”
“爬过去!”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惊恐的叫喊。原来,无当飞军在前进的道路上,故意设置了密集的泥沼陷阱。这些陷阱,有些深及腰部,有些则隐藏在茂密的草丛下,散发着恶臭。
新兵们别无选择,只能将背上的重物小心放下,然后用手和脚,在泥泞中匍匐前进。泥水灌入他们的口鼻,腥臭的烂叶粘在脸上,有的人甚至被水中的蚂蟥叮咬,却连呼痛的时间都没有。
赵广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这就是战场!你们在泥里多爬一寸,就离活命多近一分!你们想躺在干净的床上等死吗?!那就给老子爬!”
“是!将军!”
一声声有气无力的回应,从泥沼中传来。他们的身体已经麻木,但求生的本能,以及对无当飞军那种神秘而强大的恐惧,支撑着他们,一步步向前。
这样的极限行军,每日都在持续。陆瑁并没有告诉赵广具体的目的地,只是让他带着部队,沿着山林中那些最崎岖、最隐蔽的道路前进。他们时而要攀爬陡峭的山坡,时而要涉过湍急的溪流,时而又要穿过毒蛇猛兽出没的深谷。
食物和水,配给极其严格。每人每日只有两餐,少量粗粮和腌制肉干,饮水则需从溪流中自行获取,而且必须先经过无当飞军的检查,以防误食毒水。
为了模拟战场的严酷,陆瑁还特意指示,每隔几日,便由无当飞军扮演“敌军”,对新兵的营地进行夜间突袭。突袭的方式五花八门,包括弓箭袭扰、火把惊吓,甚至是假装投放毒烟。
最初,新兵们被吓得魂飞魄散,营地一片混乱,伤亡惨重。然而,在赵广严厉的惩罚和无当飞军血淋淋的“示范”下,他们开始学会了如何在夜间快速反应,如何利用地形进行隐蔽,如何在黑暗中辨别敌我。
“都给我睁大眼睛!你们睡着的时候,敌人可不会睡!”赵广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你们的命,不是谁施舍给你们的!是你们自己,在训练中,一点点挣回来的!”
在这样的训练下,新兵们的五感变得异常敏锐。他们在泥泞中奔跑,脚下的每一步都像是生了根;他们在黑夜中潜行,呼吸声微不可闻;他们在丛林中捕猎,敏捷得如同林间的野兽。那些体弱多病,或是意志不坚者,在残酷的淘汰中,被无情地刷了下来,送回了江陵,从事一些简单的劳役。留下来的,无一不是体格健壮,意志坚韧的精兵苗子。
当新兵们的体能和野外生存能力达到一定标准后,陆瑁亲自出面,开始进行更为系统的军事训练。他将两万新兵,按照无当飞军的建制,打散重组,由七百名无当飞军充当各级士官,直接领导新兵。
训练的内容,从最基本的队列、行军、扎营,到刀枪、弓弩、盾牌的配合使用,再到小规模的班组、什伍之间的战术配合,以及地形的利用、伏击与反伏击。
陆瑁将他从曹魏那里学来的,以及从历代兵法中总结出来的,最精华的战术理念,毫无保留地传授给赵广和关兴,再由他们去指导下层军官和士兵。
“战争,从来不是匹夫之勇!”在一次演练后的总结中,陆瑁站在高处,对着下方席地而坐的将士们说道,“它是一场智慧与力量的较量!你们手中的刀,是力量的延伸。但真正决定胜负的,是你们的头脑,以及你们之间,是否能像一个人一样去战斗!”
他让无当飞军充当“假想敌”,与新兵们进行模拟对抗。无当飞军灵活多变,擅长利用地形,往往能以少胜多,打得新兵们丢盔卸甲。但每一次失败,陆瑁都会亲自进行复盘,指出新兵们的不足,并传授应对之道。
“看看你们!五个打一个,还被人家穿了糖葫芦!你们的眼睛是用来出气的吗?!”赵广指着几个被无当飞军“俘虏”的新兵,厉声喝道,“敌人会等你们排好队再杀过来吗?!会给你们时间思考吗?!战场上,犹豫,就意味着死亡!”
在一次次的失败与总结中,新兵们逐渐学会了如何在混乱中保持冷静,如何在劣势下寻找战机,如何在团队中发挥自己的作用。他们之间的配合,也从最初的生疏僵硬,变得越来越默契,越来越流畅。
除了体能和战术,陆瑁更注重士兵们心理的塑造。他深知,要让一支军队无坚不摧,就必须让他们拥有超越生死的勇气,以及对胜利的渴望。
他让无当飞军向新兵们讲述他们的赫赫战功,讲述他们如何以少胜多,如何深入敌后,如何让敌人闻风丧胆。这些故事,激发了新兵们对荣誉的向往,对强者的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