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成功奇袭汉中的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潼关前线的魏军大营。
帅帐之内,曹休收到司马懿麾下的信使,将那封盖着“绝密”火漆的信函呈递到他面前时,所有的烦躁与不安,都在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狂喜!
“哈哈哈哈!”
曹休猛地一拍桌案,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大笑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扬眉吐气的畅快与胜券在握的得意。
“好!好一个司马仲达!干得漂亮!!”
他将那封信函重重地拍在桌上,环视着帐内同样面露喜色的一众将领,高声宣布道:“诸位!仲达,已经成功了!他,拿下了汉中!诸葛亮与陆瑁的后路,已经被我们,彻底斩断了!”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剂最猛烈的强心针,瞬间注入了每一个魏军将领的心中!
“赢了!我们赢了!”
“诸葛村夫和陆瑁小儿,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大司马英明!太傅神算!”
帐内,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之前因为斗军战败,徐晃去世而蒙上的阴霾,在这一刻被一扫而空!所有人的脸上,都重新燃起了高昂的斗志与必胜的信念。
“安静!”曹休抬手,压下了众人的欢呼,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容。
“仲达,已经为我们,做好了桌上的美餐。现在,轮到我们,来享用这顿,最后的盛宴了!”
他的目光,转向了那座如巨兽般蛰伏的潼关,眼神变得无比冰冷和残忍。
“我,受够了,在这里,跟他们,演戏!”
“传我将令!”
“全军,总攻!!”
“告诉将士们,不要吝惜弓箭,不要吝惜性命!给我用人命,去填!用尸体,去铺!天黑之前,我,要站上,潼关的城楼!”
“城破之日,不设封赏上限!斩杀诸葛亮、陆瑁者,封万户侯!”
“吼——!!!”
在封侯拜将的巨大诱惑之下,十五万魏军将士,彻底化作了一群疯狂的嗜血的野兽!
伪装,被撕去。
计谋,已不再需要。
剩下的,只有最原始、最野蛮、最残酷的攻城血战!
“咚咚咚咚咚——”
震天动地的战鼓声,在潼关之前,疯狂地擂响!那密集如雨点的鼓声,仿佛要将大地都为之撕裂!
黑色的钢铁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那座,雄伟的关城,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总攻!
无数的攻城车、冲车、井阑,在士兵们的推动下,疯狂地撞向城门与城墙!
密密麻麻的云梯,如同蜈蚣的触手,搭上了那高耸的城垛!
无数的魏军士兵,口中叼着钢刀,如同蚂蚁一般,顺着云梯,奋不顾身地向上攀爬!
天空被箭雨彻底遮蔽!
黑色的箭矢与带着火焰的火箭,如同两片不同颜色的乌云,在空中交错而过,然后带着死亡的呼啸,狠狠地砸向对方的阵地!
“守住!都给老子守住!”
潼关城楼之上,张飞那雷鸣般的咆哮声,压过了所有的喊杀声与爆炸声。
他没有穿戴那身华丽的铠甲,而是只穿着一身轻便的皮甲。他手中也没有使用那沉重的丈八蛇矛,而是提着一把从普通士兵手上夺来的环首大刀。
他就像一头黑色的猛虎,在城墙之上来回奔跑指挥!
哪里有危险他就出现在哪里!
“滚下去!”
一名魏军的校尉,刚刚从云梯上翻身跳上城垛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张飞便,一声怒吼,赶了过去!手中那普通的大刀在他的手中,却舞出了一道黑色的死亡旋风!
只一刀!
那名魏军校尉连人带甲被从中劈成了两半,鲜血与内脏溅了张飞一脸,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用手背随意地一抹,然后一脚将一名正在攀爬的魏军从云梯上踹了下去!
“伯约!东边的投石机!给老子把它砸了!”
“弓箭手!别他娘的省箭!给老子往死里射!”
“滚木!擂石!都给老子往下扔!!”
此刻的张飞,完全褪去了顶级猛将的光环。
他就像一个最普通,也最顽强的守城老兵。
用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扞卫着脚下的这片土地。
他很憋屈。
他恨不得立刻打开城门,率领他的铁骑冲出去,将城下那些烦人的苍蝇,杀个人仰马翻!
但是他不能。
他记得陆瑁在临走前那郑重的嘱托。
他是潼关的门!
他若是倒了整个计划就全完了!
“车骑将军!放心!”姜维的声音,同样在城墙上响起。
他虽然没有张飞那般万夫不当的勇武,但他那冷静的头脑与清晰的指挥,却是此刻稳定军心的定海神针。
“传令!第三、第五投石机营!目标正东方向敌军井阑!三轮齐射!放!”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
城内数十架巨大的扭力投石机,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然后将一块块重达数百斤的巨石,呼啸着抛向了天空!
巨石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然后如同陨石天降一般狠狠地砸进了,魏军的攻城器械阵地!
“轰隆——”
一架高达十余丈的巨型井阑,被巨石拦腰砸中!瞬间断裂倒塌!
上面数十名正在向城墙射箭的魏军弓箭手发出一片凄厉的惨叫,如同下饺子一般从半空中摔落下来,变成了一滩滩肉泥!
然而魏军的攻势实在是太猛烈了!
他们就像是无穷无尽的潮水!
倒下了一批,立刻就有更多的人补充上来!
城墙之下尸体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鲜血汇聚成一条条小溪,将关前的土地都染成了暗红色。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与焦臭味。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架最残酷的血肉磨坊。
每一刻,都有无数鲜活的生命,被无情的吞噬碾碎。
潼关这座雄伟的巨城,在魏军不计伤亡的疯狂攻击下,开始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荆州,宛城。
与潼关那震天动地的血战相比,这里的战场,显得有些诡异的安静。
宛城是荆州通往中原的门户,其战略地位,丝毫不亚于汉中的阳平关。此刻,这座坚固的城池,正被数万身着玄甲的汉军围得水泄不通。
军阵之中,一面巨大的,“关”字帅旗,迎风猎猎作响!
那一个大字,仿佛拥有着无穷的魔力,它代表着一个活着的传奇,一个让天下所有敌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关羽,关云长!
然而,此刻这位威震华夏的武圣,却正紧锁着他那标志性的丹凤眼,凝视着前方那固若金汤的宛城,以及城楼之上那面迎风招展的,“王”字将旗。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但在他身旁,跟随他征战了一生的老将周仓,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将军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压抑的烦躁。
“将军,”周仓瓮声瓮气地说道,“这王陵小子,属乌龟的吗?都围了他十几天了,他就是闭门不出!要不您歇歇?让少将军带兄弟们再冲一波?”
关羽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那只曾斩颜良、诛文丑,水淹七军,擒于禁无敌之手,此刻却在微微地颤抖,一阵熟悉的酸痛感从手臂的关节深处传来,那是,当年刮骨疗毒时留下的老伤。每到阴雨天或者过度劳累时,便会如同有无数只蚂蚁在骨头里啃噬一般疼痛难忍。
“毕竟,是,老了啊……”
关羽在心中发出了一声不甘的叹息。
他还记得,十几天前,当他率领荆州军团,一路势如破竹,兵临宛城之下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他根本没有将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魏将王陵放在眼里。他以为,只需一战,便可攻破宛城。
然而他错了,他亲自披挂上阵,提着那把已经许久未曾饮血的青龙偃月刀,在城下搦战,王陵却根本不理会。无论他如何叫骂,都只是坚守不出。关羽大怒,下令强攻,然而,他很快就惊骇地发现,这个王陵,虽然名声不显,却是一个天生的防守大师!宛城的防御工事,被他改造得如同一个巨大的刺猬无处下口!护城河被加宽加深,城墙之上布满了各种,诡异的倒刺与,蒺藜,城墙之上,弓弩手的配置与投石机的部署,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几乎没有任何射击死角。
汉军数次强攻,都在城下碰得头破血流,损兵折将,却连城墙的边都摸不到。
更让关羽感到心惊的是,在一次攻城战中,他为了鼓舞士气,亲自策马冲在最前。结果在躲避城楼上射下的一排巨型床弩时,他那曾经如臂使指的赤兔马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钝,就是这零点几秒的迟钝,让一支弩箭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不仅仅是他老了连,这匹曾追随他驰骋天下的神驹也已经步入了暮年。
“父亲!”
一个沉稳的声音打断了关羽的思绪。
只见一身银甲的关平,策马来到了他的身边脸上满是担忧。
“您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上午了。风大您的旧伤……”
“无妨。”关羽淡淡地打断了他,那如山般威严的脸上,不容任何人看到一丝软弱。
关平沉吟了片刻说道:“父亲,孩儿以为,王陵此人,用兵酷似当年的满宠。其防守之道,滴水不漏。我军若一味强攻,只怕伤亡会越来越大。不如暂且退兵,再寻良策。”
“退兵?”关羽的眉头,猛地一挑,那久违的傲气,再次涌上心头。
“我关羽,一生征战,何曾有过‘退兵’二字!”
“区区一个王陵,一座宛城,就想挡住我关某的去路?!”
他正要发作。
突然远方,一骑绝尘而来,马上骑士高举着一面代表着“紧急军情”的红色令旗。
“报——!!”
“丞相,急令!!”
关羽心中一凛。
他一把接过那沾满了尘土与汗水的军报。
当他看到信上那熟悉的笔迹与那触目惊心的内容时。
他那一直古井无波的丹凤眼猛地睁大了!
“汉中……失守?!”
“丞相与瑁儿被困关中?!”
他的身体剧烈地一晃险些从赤兔马上摔落下来。
“父亲!”关平大惊失色连忙扶住他。
关羽没有理会,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封军报。
信的最后是诸葛亮以北伐军主帅名义下达的一道命令:
“……荆州军团即刻放弃围攻宛城!不惜一切代价,向西急行军!攻打东三郡!切断司马懿与中原的联系!为我主力回援汉中,创造战机!此非请求,乃军令!十万火急!!”
“呼……”
关羽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缓缓地抬起头望向那依旧安静的宛城,然后又转头,望向西边,那崇山峻岭的方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无比复杂的神色。有不甘,有愤怒,有担忧,但最终都化作了一种属于军人的绝对服从。
他知道,丞相的这个命令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必须放弃自己毕生所追求的荣耀。放弃,那直捣黄龙光复汉室的梦想,转而,去执行一个为他人做嫁衣的策应任务。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关羽来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但是,他更知道,他三弟张飞、丞相和他女婿陆瑁,危在旦夕!二十万,袍泽兄弟,命悬一线!整个大汉的国运,都系于此战!
在这家国大义面前,他个人的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传我将令!”关羽那沙哑而又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
“全军,拔营!”
“目标,上庸!”
“日夜兼程!不得有误!”
“是!”
关平与周仓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甘,但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服从。因为,这是他们的将军他们的神所下达的命令。
随着,关羽的一声令下,围困了宛城十几日的十万汉军,开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城楼之上,王陵看着那缓缓远去的“关”字大旗,脸上露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深的困惑。
而没有人看到,在大军转过山坳的那一刻,关羽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口暗红色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下来。染红了,他那早已花白的美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