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亭。
这里并非一座城,而是一条狭长的,如同巨龙盘踞的山谷通道。两侧是悬崖峭壁,猿猴难攀;中间一条官道,宽不过百步,是陇右通往关中的唯一咽喉。
得街亭,则陇右可安;失街亭,则十万汉军,将沦为瓮中之鳖。
张飞,立马于谷口,那双豹眼,扫视着这雄奇险峻的地势。他身后的丈八蛇矛,在山风中,发出“嗡嗡”的低鸣,仿佛在渴望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血战。
“好一个险要之地!”他粗犷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传我将令!”
他麾下的副将雷铜、吴兰快步上前:“将军!”
张飞没有像历史上那位纸上谈兵的参军一样,选择在远离水源的山上扎营。他指着谷口最狭窄,最利于防守的位置,厉声喝道:“就在此处,给俺当道下寨!深挖壕沟,高筑壁垒!将这谷口,给俺变成一个铁桶!”
他又指向两侧的山林:“命弓弩手,上山埋伏!滚木礌石,给俺备足了!只要那张合老儿敢进谷,就让他尝尝,什么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再派探马,广布于谷外三十里!我要知道那张合的耗子兵,放个屁是什么动静!”
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清晰而又果断地发出。此刻的张飞,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凭血气之勇冲杀的莽夫。数十年的戎马生涯,早已将他锤炼成了一位懂得利用地势,深谙兵法的绝世猛将。
三万汉军,在他的指挥下,如同最精密的机器,迅速运转起来。短短两日之内,一座坚不可摧的壁垒,便如同一头巨大的黑色猛虎,死死地盘踞在了街亭的咽喉之上!
三日后,尘土飞扬。
魏军的大旗,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张合亲率的五万精锐,终于抵达了街亭。
他勒马立于阵前,遥望着谷口那座壁垒森严,杀气腾腾的汉军大营,眉头,不由得紧紧锁了起来。
“好一个张翼德!”他身旁的副将戴陵,忍不住赞叹道,“传闻此人有勇无谋,今日一见,其安营扎寨之法度,竟是深得兵家三味!我军想要强攻,恐怕不易。”
张合点了点头,他那双久经沙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凝重。他知道,陆瑁敢把如此重要的咽喉之地,交给张飞,就绝不会是一个错误。
“传我将令,安营扎寨,不可轻举妄动。”张合沉声下令。
然而,他想稳,张飞却不想!
只听见汉军营中,战鼓“咚咚咚”擂得震天响!营门大开,张飞一马当先,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冲杀至阵前,手中丈八蛇矛遥指魏军,发出了雷鸣般的咆哮:
“河北张合老儿!你家张爷爷在此!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那声音,仿佛带着实质性的冲击力,让魏军前排的战马,都有些骚动不安。
张合闻言,不怒反笑。他策马而出,朗声道:“张翼德,别来无恙否?当年长坂坡一别,阁下之风采,合,至今记忆犹新啊。”
“少废话!”张飞豹眼圆睁,“只会逞口舌之利的鼠辈!看矛!”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夹马腹,胯下乌骓马发出一声长嘶,化作一道黑影,直扑张合!
张合亦是不惧,挺枪相迎!
“铛——!!!”
一声巨响,仿佛晴天霹雳!长矛与长枪,狠狠地撞在了一起!火星四溅!
两匹战马,交错而过。
张飞只觉得手臂微微发麻,心中暗惊:“这老儿,好大的力气!”
而张合,更是心神剧震!他虎口剧痛,险些连手中的长枪都握不住!他骇然地发现,张飞的矛法,比之当年,更加狂暴,更加霸道!那已经不是单纯的武艺,而是一种一往无前,摧毁一切的,纯粹的力量!
“再来!”张飞大吼一声,调转马头,再次杀到!
丈八蛇矛,在他手中,仿佛化作了一条择人而噬的黑色怒龙!时而横扫千军,势大力沉;时而毒龙出洞,迅疾如电!每一招,都充满了毁灭性的气势!
张合不敢怠慢,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之缠斗。他的枪法,精妙而又老辣,如同磐石,任凭张飞的攻势如何狂暴,他都能一一化解。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间,便斗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负!
魏军阵中,响起了一阵阵的喝彩声。
张飞见久战不下,心中焦躁,卖了个破绽,虚晃一矛,拨马便回。
“张合老儿!今日暂且饶你一命!待俺歇息好了,再来取你狗头!”
张合也没有追击,他知道,面对张飞这样等级的猛将,在对方的大营之前,任何一丝的冒进,都是致命的。
他只是勒马立于阵前,看着张飞那雄壮的背影,眼神,变得愈发深邃。
一连数日,张飞每日都会出营搦战。有时,他单人独骑;有时,他带着百余骑兵。每一次,他都将魏军阵前,搅得天翻地覆,骂得张合狗血淋头,但却始终,不与魏军主力,发生正面冲突。
魏军营帐之内,气氛越来越压抑。
“将军!”副将戴陵焦躁地说道,“那张飞欺人太甚!我军士气,已被他挫动!不如,我等便倾巢而出,与他决一死战!我就不信,我五万大军,还拿不下他这三万人!”
“不可!”张合断然拒绝。他指着地图,沉声道,“张飞如此作为,必有蹊跷!他看似鲁莽,实则是在激我出战!你看这街亭地势,谷口狭窄,我军兵力虽众,却无法展开。一旦强攻,便是添油战术,正中其下怀!”
“那……那该如何是好?”
张合的目光,在地图上,来回逡巡。突然,他的眼睛,定格在了街亭主谷旁边,一条被标记为“险要难行”的,细细的支流小道之上。
他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冷笑。
“张飞是虎,但他总要吃草喝水。”他幽幽地说道,“去查!给我查清楚,汉军的粮道,是从何处而来!”
半日之后,消息传来。汉军的粮道,正是从街亭后方,一条隐蔽的山路,每日运送而来。
“找到了!”张合猛地一拍桌案!“他的破绽,就在这里!”
是夜,他密令戴陵,率领一万精兵,悄然离开大营,绕道那条支流小道,直插汉军后方,意图一举烧毁汉军的粮草,断其根本!
而他自己,则在第二日,亲自率领主力大军,在谷口,摆开了决战的架势!
“张飞!出来受死!!”张合的挑战声,第一次,显得如此中气十足。
汉军营中,张飞听闻此言,不惊反喜!
他猛地一拍大腿,对身旁的雷铜、吴兰大笑道:“鱼儿,上钩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张飞与陆瑁,早已商议好的计策!他们知道,张合用兵,向来“巧变”,绝不会选择强攻。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寻找汉军的破绽,尤其是粮道!
而那条所谓的“粮道”,正是张飞故意暴露给他的,一个致命的诱饵!
“雷铜!吴兰!”张飞厉声下令,“命你二人,各率五千兵马,给俺死死守住大营!无论我打成什么样,都绝不许出击!”
“那将军你……”
“俺?”张飞狞笑一声,拎起了他的丈八蛇矛,“俺要去会会那戴陵,请他吃一顿,俺老张亲自下厨的,大餐!”
戴陵率领着一万魏军,在崎岖的山道中,艰难地行进着。当他们终于绕到汉军大营后方,看到那支“毫无防备”的运粮队时,所有人都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杀!烧光他们的粮草!”戴陵大吼一声,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然而,当他们冲近时,才惊骇地发现,那些所谓的“粮草车”上,装的根本不是粮食,而是一捆捆,浸满了油脂的干柴!
“不好!中计了!!”戴陵魂飞魄散!
就在此时,只听见山谷两侧,号角齐鸣!无数的火箭,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将那些“粮草车”,点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炬!
大火,瞬间封死了魏军的退路!
“咚咚咚咚——!”
战鼓之声,从他们的前方,如同奔雷般响起!
只见前方的山谷转角处,一面巨大的“张”字帅旗,迎风招展!
张飞,身披重甲,横矛立马,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他的身后,是一万名以逸待劳,杀气腾m腾的汉军精锐!
“戴陵小儿!”张飞的咆哮,如同神魔的怒吼,在山谷中,产生了巨大的回音,“你张爷爷的这份大礼,味道如何啊?!”
“杀——!!”
他没有再多废话,双腿一夹,乌骓马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狠狠地,撞入了早已军心大乱的魏军阵中!
丈八蛇矛,上下翻飞!所到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他的一合之将!
戴陵被张飞的气势,吓破了胆!他想也不想,调转马头就想逃。
“哪里走!!”张飞大吼一声,竟从马背上,取下弓箭!
“嗖——!”
一箭,正中戴陵的后心!
这位魏军副将,惨叫一声,栽落马下!
主将阵亡,后路被断,前方,又是如同天神下凡般的猛张飞!魏军的士气,彻底崩溃了!他们扔掉了武器,哭喊着,四散奔逃,却被这狭窄的山谷,困成了笼中的野兽,任由汉军,无情地宰割!
与此同时,街亭主战场。
张合正指挥着大军,对汉军营垒,进行着试探性的攻击。他心中,正在计算着戴陵那边得手的时间。
突然,他听到,从汉军大营的后方,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与那冲天的火光!
张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知道,戴陵,完了。
自己,也完了。
“撤……全军撤退!!”他用嘶哑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然而,就在他下令撤退的那一刻,那座一直坚守不出,如同磐石般的汉军大营,营门,轰然大开!
雷铜、吴兰,率领着一万汉军,如同出闸的猛虎,狠狠地,杀入了正在后撤的魏军阵中!
魏军,瞬间大乱!
张合拼死指挥,才勉强稳住阵脚,狼狈地,向着来路退去。他这一退,便是五十余里,清点兵马,已然折损了近两万之众!
他立马于山坡之上,回望着那座如同巨兽般,依旧盘踞在谷口的汉军大营,心中,充满了无尽的苦涩与震撼。
他知道,街亭,已经拿不下来了。
他,败给了那个他曾经以为“有勇无谋”的,猛张飞。
而这一败,也意味着,整个陇右的战局,主动权,已经彻底,落入了那位远在后方,运筹帷幄的陆瑁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