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晃的中军大帐之内,气氛比前几日更加凝重,仿佛一块巨大的磨盘,无声地碾压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帐角的牛油大烛静静燃烧,烛泪缓缓滑落,却驱不散那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阴霾。
当那名侥幸逃回的百夫长王贺,浑身泥土地被架进来,双膝一软跪在帐下时,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他衣甲破碎,脸上还带着血痕,眼神涣散,语无伦次地报告了遭遇赵云突袭的经过,说到最后,竟是泣不成声,满是屈辱与恐惧。
徐晃的脸色,在听完报告后,彻底沉了下来,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没有发怒,甚至没有看那名百夫长一眼,只是背着手,死死地盯着面前巨大的军事地图。他的手指,在刚刚斥候遇袭的地点,重重地一点,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赵……子……龙……”
徐晃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三个字。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平静得可怕,但帐内侍立的副将们,却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一名跟随徐晃多年的心腹副将,实在忍不住这压抑的气氛,上前一步,抱拳道:“将军,敌军如此狡猾,行踪不定,如林中之鬼魅。我军兵力虽众,但分散于这茫茫山林之中,反倒处处受制,疲于奔命。末将以为,不如集中兵力,合为一处,结成大阵,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向前推进。虽慢,却可稳妥,不给敌军可乘之机……”
“集中兵力?”徐晃猛地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讥讽,“那他们便会更加肆无忌惮地袭扰我军的后方与两翼!这片山林太大了,他们熟悉地形,聚散如风。我们若聚成一团,就真成了闯进别人家院子里的蛮牛,空有一身力气,却连对手的衣角都摸不到!”
他猛地一拳,狠狠地砸在地图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可恨!!”他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低吼道,“这些鼠辈!只敢行此等偷鸡摸狗之事,打了就跑!有胆魄,便出来与我徐晃堂堂正正地列阵一战!!”
话虽如此,徐晃心里比谁都清楚,对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激怒他,让他犯错。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丞相的催促文书,已经派人送来了两封。言辞虽未过分严厉,但那字里行间催促进度的意思,他岂能不知?更重要的是,那批等着运往前线、关系到八十三万大军吃喝的粮草,在这里多耽搁一天,赤壁前线的压力就大上一分。
他不能败,更不能拖。
“传令下去!”徐晃的声音再次恢复了冷静,但那冷静之中,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各部,即刻收缩搜索范围,以营地为中心,向外辐射五里即可!全军加强营地防御,明哨暗哨增加一倍!斥候队,五人一组改为十人一组,遇敌不可纠缠,立刻发射响箭示警!另外,砍伐!将营地周围百步之内的树木,全部给我就地砍伐,清出一片开阔地来!我要让他们,再也无法轻易靠近!”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与决绝的光芒。
“还有,放出风去!就说我军被袭扰至今,粮草已然不济,不日将有大批粮草,由夏侯渊将军亲率重兵,从荆州运抵!命沿途各部,加紧护卫,不得有误!”
“将军,这是……”那名副-将闻言大惊,完全不解,“我军虚实,岂可轻易泄露?如此一来,不正是将目标清清楚楚地暴露给敌人,引他们来攻吗?”
徐晃转过身,脸上浮现出一抹冰冷的、带着浓浓杀意的笑容。
“诱饵。”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既然他们是闻到血腥味的饿狼,喜欢咬钩,那我就给他们一个足够大、足够香的诱饵。我倒要看看,面对一支真正的、由重兵护送的粮草大队,他们还敢不敢像现在这般,肆无忌惮地扑上来!”
他心里清楚,这既是无奈之下的险棋,也是险中求胜的唯一机会。他赌的,就是陆瑁和赵云贪功冒进,赌他们会被这块巨大的肥肉冲昏头脑。只要他们敢对那支“假想”的粮草队动手,他就有机会布下天罗地网,将这股让他寝食难安的心腹大患,一举围歼!
夜色再次降临山林。
这一次,徐晃的命令被以雷霆之势,迅速执行下去。曹军营地周围灯火通明,数千名士兵手持斧锯,奋力砍伐树木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惊起无数飞鸟。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而肃杀的防御态态,取代了之前略显松散疲惫的搜索。
而林中的另一边,那张由曹军织就的无形大网,其每一个细微的颤动,都通过潜伏在各处的斥候,迅速地传到了陆瑁和赵云的耳中。
一处被藤蔓完美遮蔽的隐秘山洞内,篝火“噼啪”作响,跳跃的火焰,映照着二人凝重而又若有所思的脸庞。
“粮草不济?夏侯渊亲率重兵,护送大批粮草即将运抵?”赵云摸着下巴上短硬的胡茬,一字一句地重复着斥候带来的消息,那张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玩味,“徐晃这是唱的哪一出?前脚刚被我们烧了两批粮,连大将都被生擒了,后脚就这么快又筹集了一批,还嚷嚷得人尽皆知?他当咱们是三岁孩童,这么好骗吗?”
陆瑁没有立刻接话,他只是用一根树枝,拨弄着眼前的篝火,火星四溅。他的目光,随着那跳动的火苗,闪烁不定,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极其复杂的事情。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睿智:“子龙,事出反常,必有妖。徐晃用兵,以稳健着称,他不是那种会轻易暴露自己弱点、行险一搏的人。这个消息,放得如此大张旗鼓,九成九,是有诈。”
赵云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觉得这像一个为我们量身定做的圈套。他这是被我们之前的小打小闹给彻底激怒了,想用一根足够分量的鱼饵,引我们倾巢而出,然后好布下天罗地网,将我等一网打尽。”
一名负责守卫洞口的亲兵队长,在旁听得真切,忍不住插嘴道:“二位将军,既然明知是圈套,那咱们就不理他!让他白费心机,在官道上空等,岂不妙哉?”
陆瑁看了那亲兵队长一眼,非但没有责备他多嘴,反而温和地摇了摇头,解释道:“不理他,正中他徐晃的下怀。他放出这个消息,有三重用意。其一,是诱敌,这是最表层的目的;其二,是安抚他自己军中那早已低落的士气,告诉他们‘援军和粮草马上就到’;其三,也是在给我们施加压力,逼我们做出选择。”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我们毫无反应,龟缩不出,岂不显得我们怕了他徐晃?我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优势,便会荡然无存。徐晃也可借此机会,重整旗鼓,从容地完成他的清剿大计。”
赵云的眉头猛地一挑,眼中射出两道精光:“子璋的意思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陆瑁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狐狸般的笑意。
“虎山,肯定是要行的。但不能傻乎乎地正面闯进去。徐晃想当个好猎人,钓条大鱼,我们也可以假装是那条贪吃的鱼,先去试探性地咬咬钩,看看他到底为我们准备了什么‘大餐’。”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赵云:“子龙,此事,还需你亲自出马。”
赵云精神一振,挺直了腰杆:“如何行事?子璋尽管吩咐!”
陆瑁道:“徐晃放出风声,必然会做足了全套的样子。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搞清楚,他这到底是‘虚晃一枪’,还是‘假戏真做’。这需要我们派出最精锐的斥候,如幽灵般潜近官道,查明是否真有运粮迹象,其规模如何,护送的兵力部署又是怎样。尤其要注意,沿途的山林、隘口,是否有大规模兵力调动和埋伏的痕迹。此事凶险万分,非子龙将军你帐下那些能于万军之中来去自如的亲信,不能胜任。”
赵云颔首,神情严肃:“这个自然。我亲自去挑选人手,仔-细叮嘱。务必将他徐晃的底裤,都给摸个一清二-楚!”
陆瑁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道:“与此同时,我们也不能闲着。徐晃既然把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粮道’这条线上,他本部的防御必然会更加严密,如铁桶一般。但反过来说,他派出来执行清剿任务的那些搜索部队,经过我们连日的袭扰,早已是疲惫之师、惊弓之鸟。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加大对这些搜索小队的打击力度!打得更狠,更准!”
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让他们不得安宁,进一步动摇其军心!也是在故意给徐晃制造更多的‘惊喜’,让他摸不清我们的真实意图,以为我们根本没把他的‘诱饵’当回事!”
赵云听罢,只觉得浑身舒畅,他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好!好一个‘将计就计’!他想用那真假难辨的粮草吊着我们,我们就一边派人去查他的虚实,一边继续揍他的搜索队,让他不得安生!让他首尾难顾,看他这出大戏,还怎么往下唱!”
两人计议已定,再无半分犹豫,立刻分头行动。
赵云亲自从自己的亲卫中,挑选了十余名身手最是敏捷、经验最为丰富的斥候。这些人,个个都是能飞檐走壁、在刀尖上跳舞的好手。赵云将他们召集到一处,将任务的凶险与重要性仔-细叮嘱了一番后,这十余道黑色的身影,便趁着浓重的夜色,如鬼魅般散去,潜往了荆州至乌林的那条官道方向。
而陆瑁,则亲自整合了其余所有可战之兵,将他们分成了十数股更为精悍、更为灵活的小分队。如同被注入了新的活力,这些鬼魅般的身影,再次活跃在了茫茫山林的各个角落。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更加明确,手段也更加狠辣——就是那些已经连续数日奔波、疲惫不堪、神经高度紧张的曹军搜索小队。
接下来的两日,徐晃精心布置在官道方向的“诱饵”,似乎并未引来任何大鱼。派出去的探马回报,官道方向风平浪-静,连一只鸟雀都未曾惊动,那支传说中的“运粮大队”,更是连影子都没见着。
然而,他派出去执行清剿任务的搜索部队,却倒了大霉。
伏击、冷箭、陷阱、滚石……各种小规模的袭击层出不穷,其频率比之前高了不止一倍,手段也愈发刁钻狠毒。
有时,一队曹兵追击着几个故意露出身形的“敌人”,怒吼着冲进一片密林,结果脚下绳索一紧,数张淬了毒的竹刺大网从天而降,将他们罩在其中,随后便是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密集箭雨,让人避无可避。
有时,一队人马好不容易寻到一处山泉,正欲取水解渴,却发现上游的水源中,早已被投入了不知名的秽物,甚至还有几具腐烂的动物尸体,让人闻之欲呕。
夜晚宿营,更是如同噩梦。他们刚点起篝火,准备烤烤潮湿的衣物,还没等坐稳,就被四面八方射来的火箭和石块压得抬不起头,只能狼狈地扑灭篝火,在黑暗与寒冷中瑟瑟发抖,听着远处传来的戏谑笑声,却连敌人在哪都不知道。
曹军士兵的士气,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下,如同被戳了洞的皮囊,迅速地干瘪下去。军中怨声载道,私下里的议论越来越多。
“这仗到底是怎么打的?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弟兄们倒是一个个地倒下了!”
“是啊,咱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山里喂蚊子的!再这么下去,没病死也得被活活折磨死!”
连一些低级军官也开始公开抱怨,觉得这样在大山里没头没-脑地搜索,简直就是拿袍泽的性命,去填一个看不见的无底洞。
徐晃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他听着接连不断的损失报告,脸色越来越难看,那张素来沉稳如山的面庞,此刻布满了阴云。他精心设计、寄予厚望的圈套,对方似乎根本不屑一顾,反而变本加厉地撕咬着他的外围部队。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卯足了毕生的力气,朝着预想中的敌人挥出一记重拳,结果却重重地打在了空处,不仅闪了自己的腰,还被对方趁机从背后连踹了好几脚,又疼又憋屈。
“将军,南边山谷发现我军一队斥候的尸体,共计十人,皆是被利刃一刀封喉,手法干净利落,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将军,西侧第三巡逻队遭遇伏击,损失过半!敌人放火烧了他们携带的数日口-粮后,扬长而去!”
“将军,东面的警戒哨传来消息,说昨夜有人在远处学狼嚎,搅得弟兄们一夜未眠,今早发现营地外被人用石灰撒了两个大字——‘孬种’!”
“够了!”
徐晃猛地一拍桌案,打断了汇报。他紧握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开始严重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彻底看穿了他的计策?还是说,对方的胃口大到,根本不在乎那支所谓的“粮草大队”,只想通过这种“凌迟”般的方式,不断地消耗他的兵力,拖垮他的意志?
“陆瑁……赵云……”
徐晃咬着牙,在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名字,仿佛要将它们嚼碎了咽下去。这两个名字,此刻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魔力,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头痛和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他终于痛苦地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两个极其难缠、狡猾,且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这场在他看来本应是猛虎搏兔的清剿,如今,却演变成了一场在泥潭中的生死角力。这场在山林中的较量,远比他最初预想的要复杂和艰难得多。
时间,在这样令人窒息的煎熬中,缓缓流逝。夜幕,再次笼罩了这片危机四伏的山林。而这一次,黑暗中,似乎有更多的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疲惫不堪的曹军营地。
在徐晃焦躁不安地等待着那条他自以为狡猾的“大鱼”上钩之时,赵云派出的那支精锐斥候小队,也如鬼魅般悄然返回,带回了足以扭转战局的至关重要的情报。
山洞内,篝火依旧“噼啪”作响,但气氛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紧张。赵云和陆瑁围坐在火堆旁,洞内所有队率以上-的军官,都屏息凝神,仔细听取着那位刚刚归来的斥候队长的汇报。
“二位将军,我等已按您的吩-咐,潜伏至官道附近,日夜不休,仔细查探了曹军动静。”斥候队长声音低沉,因为疲惫而显得有些沙哑,但神情却异常严肃,“情况……有些复杂,与我等最初的预想,大不相同。”
赵云眉头微挑,递过去一个水囊:“润润嗓子,细细说来,一个细节都不要漏掉。”
斥候队长感激地接过水囊,猛灌了一口,这才继续道:“正如将军所料,官道上确实出现了运粮的迹象。但……并非丞相府直发的粮队,而是从荆州城内临时调出的粮草。数量不少,我们藏在暗处仔细清点过,共有粮车五百一十三辆,拉车的骡马皆是精壮,车辙很深,看样子的确是满载。整支队伍,绵延数里之长。”
陆瑁与赵云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深深的疑惑。五百辆粮车,规模确实不小,但要说是能供给八十三万大军的“大批粮草”,似乎又有些名不副实。而且,从刚刚被攻占不久的荆州城内调粮,而不是从更稳妥的后方粮仓直接调拨,这本身就透着一股蹊跷。
“护送的兵力如何?”陆瑁追问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护送的兵力……的确是重兵!”斥候队长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凝重,“我们从多个角度反复观察估算,护粮的曹兵,至少有八千之众,甚至可能更多!由曹将夏侯渊亲自坐镇中军。他们行军极为谨慎,前锋、两翼、后队,皆有精锐骑兵护卫,斥候更是散布到了官道两侧十里开外。队伍行进的速度虽然缓慢,但阵型严整得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突袭的破绽。”
八千护粮军!这个数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说这真是诱饵,那这个代价未免也太大、太奢侈了些。如果这不是诱饵……曹操真的如此大手笔,宁愿耗费如此多的兵力在运粮上,也要确保这条粮道的畅通?
“可有发现大规模的、异常的埋伏?”陆瑁继续问道,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
斥候队长摇了摇头:“我们拼死抵近,仔细查探了官道两侧所有可能设伏的山林与隘口,但并未发现有大规模兵力埋伏的迹象。不过……”他迟疑了一下,努力回忆着,“护粮军在行军途中,曾多次在一些看似寻常的地方短暂停留,似乎在进行某种布置,但具体是什么,我们距离太远,实在无法看清。”
“停留布置?”陆瑁来了兴趣,“详细说说,是怎样的布置?”
斥候队长努力回忆着:“有几处地方,比如开阔的谷地,或是河边的滩涂,曹军会短暂驻扎,然后分散出数百名士兵,进入周围的林地,像是进行梳理排查,时间不长,很快又会返回。还有一些时候,他们会在一些岔路口或者视野开阔的小山坡上,临时搭建一些简易的了望哨塔,但大队人马过去之后,很快又会拆除,不留痕迹。”
赵云皱眉道:“这倒像是……反伏击的手段。他们这是在用最笨、也最有效的办法,提前清理掉我们可能设伏的地点,或者设置一些临时的警戒哨,确保大队通过时的绝对安全?”
陆瑁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看来,徐晃并非完全指望用埋伏来对付我们。他更倾向于……用堂堂正正的绝对实力,来碾压我们,逼迫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他缓缓站起身,在不大的山洞内来回踱步,手指轻轻敲击着下巴,脑中无数的情报与可能性在飞速地碰撞、重组。整个山洞,只剩下他沉稳的脚步声和篝火燃烧的声音。
赵云看着他,知道陆瑁正在进行最关键的分析与判断。他没有出声打断,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眼中充满了信任。
片刻之后,陆瑁猛地停下脚步,他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豁然开朗的明悟!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徐晃的意图了!”
他看着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徐晃此招,并非单纯的诱饵,而是……阳谋!”
“阳谋?”赵云疑惑地看向陆瑁。
“不错!”陆瑁解释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他放出消息,说是粮草不济,要大批运粮,看似是诱敌深入的老套路,实则是虚实结合,真假难辨!五百辆粮车是真的,八千护粮军也是真的!他就是要用这支庞大的、看似毫无破绽的粮队,如同一座大山般,横亘在我们面前,逼迫我们,必须做出选择!”
“选择?”赵云更加不解,“选择什么?”
陆瑁的目光变得灼灼,他直视着赵云,声音变得高昂起来:
“选择……我们是战,还是不战!选择……我们是否还敢于啃下这块他故意摆在我们面前的、最硬的骨头!”
“你想,如果我们就此退缩,被他这八千人的阵仗吓住,避而不战,那正中徐晃下怀!他可以兵不血刃地将粮草顺利运抵乌林,解除前线燃眉之急。同时,他也可以向曹操证明,他已经用雷霆之势,彻底遏制了我们的袭扰!”
“但如果我们选择冒险一搏……”赵云顺着他的思路接口道,语气也变得无比凝重,“面对八千精兵护送的移动堡垒,正面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就算我们能出奇制胜,侥幸得手,也必然会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甚至可能全军覆没于此!”
陆瑁重重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徐晃正是吃准了我们兵力不足、输不起的弱点,才摆出了这样一道难题!他就是要用这支‘真假参半’的粮队,逼迫我们做出最不利的选择!打,是送死;不打,是认输。这就是阳谋的厉害之处——他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前面就是陷阱,但你却好像,不得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