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无字黑碑前转身,鹿笙的心境已与来时截然不同。不再是单纯的探寻与索取,肩上仿佛压上了一层无形重量,那是来自一个消逝文明的嘱托与期望。“薪火”二字,沉甸甸地烙在心头。
她依照《弈天筹》规划的最优撤离路线,身形在死寂的废墟与破碎的规则缝隙间快速穿行。丹田内,那枚得自寂灭碑本源馈赠而微幅成长的“莲种”,此刻异常安静,甚至比在“摇篮”时更加沉寂,仿佛也沉浸在那段沉重历史的余韵之中,又或是本能地畏惧着这片连寂灭本身都已“死亡”的土地。
归途伊始,尚算顺利。凭借来时的经验与《弈天筹》的精准导航,她巧妙地避开了几处新发现的、极不稳定的空间褶皱和规则真空带。周身双重隐匿神通运转到极致,让她几乎与这片永恒的黑暗融为一体。
然而,“永寂边荒”的诡异与危险,从不因人的意志而转移。
就在她穿越一片由无数巨大、光滑如镜的晶体残骸构成的区域时,异变陡生!
并非遭遇攻击,而是环境自身的剧变!
毫无征兆地,脚下那坚硬的、不知是何材质的黑色地面,开始发出一种低沉的、仿佛亿万玻璃同时碎裂的“咔嚓”声!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直透神魂的尖锐感,让人头皮发麻!
紧接着,以她为中心,方圆数百丈内的空间,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骤然布满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痕!裂痕并非存在于物质层面,而是直接显现在虚空之中,透过裂痕,可以看到其后那更加深邃、更加令人心悸的绝对虚无!
空间结构,正在自行崩解!
「警报!检测到大规模、高频率空间结构崩塌!」
「崩塌范围正在急速扩张!规则稳定性指数骤降!」
「星轨构筑受到严重干扰,强行启动失败率超过90%!」
「建议:立刻寻找相对稳定区域规避!」
《弈天筹》的警示音在识海中尖锐响起。
鹿笙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将速度提升至极限,向着《弈天筹》瞬间计算出的、一处由几块巨大晶体残骸交错形成的、看似相对稳固的夹角区域疾驰而去!
她的身影刚掠入那夹角阴影之下——
“轰隆隆——!!!”
身后,那布满裂痕的空间如同雪崩般彻底坍塌!无声的爆炸席卷开来,并非能量的冲击,而是“存在”本身的湮灭!那片区域的一切,物质、能量、乃至光线,都在瞬间被其后涌出的绝对虚无吞噬、抹平!一个巨大的、边缘不断扭曲扩大的黑暗空洞,出现在她刚才所在的位置!
恐怖的吸力自空洞中传来,拉扯着周围的一切!那几块巨大的晶体残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也开始出现裂痕!
鹿笙死死抵住身后冰冷的晶体,将全身灵力灌注于双足,抗衡着那可怕的吸力。心脏剧烈跳动,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方才若是慢上半步,此刻她已如同那些被吞噬的物质一般,彻底消失。
然而,祸不单行。
就在她全力对抗外部空间崩塌的危机时,内腑之中,那枚一直沉寂的“莲种”,竟毫无征兆地猛地一跳!
并非受到能量滋养的雀跃,而是一种……躁动!一种仿佛被外界极致的“虚无”所引动、源自其“归墟”本性的共鸣与……渴望?
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在“摇篮”时更加凶猛、更加深邃的虚无恐惧感,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骤然自道心深处窜起,瞬间缠上了她的神魂!
眼前景象开始扭曲、剥离。身后晶体冰冷的触感在消失,那恐怖的空间吸力在减弱,甚至连自身的存在感都再次变得模糊起来。取而代之的,是那片她曾于心劫中见过的、万物终焉的绝对黑暗,正以更快的速度、更强大的力量,试图将她拖入永恒的沉寂!
寂灭心劫,竟在这内外交困的绝境之中,被再次引动!而且,来得比第一次更加猛烈!
外有空间崩塌,吞噬一切。
内有心劫肆虐,瓦解意志。
真正的生死一线!
鹿笙牙关紧咬,嘴角已渗出一丝鲜血。她强行维持着《弈天筹》的运转,试图同时分析空间崩塌的规律与心劫的突破口,但神识的负荷已逼近极限。
“不能……绝不能在此倒下!”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竟不再分心去对抗那空间吸力,而是将绝大部分心神,猛地沉入丹田,死死“盯”住了那枚躁动的“莲种”!
既然恐惧因它而起,内外危机皆与“寂灭”、“归墟”相关,那么破局的关键,或许不在逃避,而在……掌控!
她回忆起寂灭碑中感受到的那丝“抚慰”与“启迪”的道韵,回忆起“末代守碑人”那望向未知的眼神。
寂灭,并非只有终结与虚无,亦包含着文明传承的“薪火”!
她不再抗拒那源自“莲种”的归墟共鸣,反而主动引导其气息,不再是无序的躁动,而是尝试着,去理解、去包容、去……驾驭这片正在崩塌的虚无!
同时,她以自身坚定无比的“存在”意志为引,将那“薪火”传承的责任与信念,化作一道灼热的意念,狠狠贯入“莲种”之中!
“寂灭非终,薪火长存!”
“我,即是变数!”
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
那枚黑色莲子剧烈震颤起来,表面流转的道纹光芒大放!它不再仅仅是吞噬与沉寂的象征,其核心深处,那得自寂灭碑馈赠而孕育出的、一丝微不可察的“生机”与“传承”意蕴,被鹿笙这决绝的意念彻底点燃!
乳白色的“寂净源光”与深邃的幽暗死寂道韵,竟首次在“莲种”内部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与交融!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定住地水火风、抚平法则波澜的奇异力量,以“莲种”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
归途生变陷绝境,心劫再临危旦夕。内外交困搏一线,且看莲种玄机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