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形的意志如同浩瀚无边的寂静深海,瞬间淹没了整个广场,将鹿笙牢牢锁定。并非杀意,也非恶意,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法则本身降临般的“存在感”。在这意志面前,金丹三层的修为渺小得如同尘埃,连思维都仿佛要被冻结。
鹿笙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每一寸肌肉、每一缕神识都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报。这是她踏入修仙界以来,遭遇过的最恐怖、最不可抗拒的威压,远超任何修士,甚至超越了那归寂海眼本身带来的压迫。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她那历经职场与生死磨砺出的、刻入骨髓的冷静发挥了作用。极致的恐惧并未让她崩溃,反而如同冰水浇头,将她的心神冲刷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不能对抗,不能逃离,更不能露怯!
她强行压制住本能的反抗与遁逃欲望,将【尘影符】与【坤元迹敛】的效果维持在濒临破碎的边缘,既不彻底激发引来更强烈的关注,也不完全撤去失去最后的隐匿。同时,她做了一个看似大胆至极,实则经过《弈天筹》瞬间千次推演后风险相对最低的抉择——不闪不避,收敛所有敌意,微微垂首,以示“敬意”与“无意冒犯”。
她将自己的存在感,从一个“闯入者”,努力向一个“偶然途经此地的沉默访客”转变。
与此同时,她识海深处,与黑莲性命交修的联系被提升至最高。她没有试图操控黑莲,而是以一种近乎“敞开”的姿态,让黑莲那回归本源般的宁静与舒展,以及那份对水晶黑莲莲心处纯白光芒的纯粹渴望,自然流露出来。
她在赌!赌这苏醒的意志与黑莲、与这寂灭庭园有着极深的渊源!赌这份同源的“气息”,能为自己争取到一丝不被立刻抹杀的机会!
丹田内的寂灭令也在微微震动,散发出温和而古老的共鸣,如同在向那浩瀚意志证明着某种“身份”。
时间仿佛过去了千万年,又仿佛只过了一瞬。
那笼罩一切的冰冷意志,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它如同无形的潮水,轻轻拂过鹿笙的身体,重点在她识海中的黑莲以及丹田的寂灭令上停留了片刻。
随即,那股足以碾碎神魂的恐怖压迫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虽未完全消失,却不再针对性地聚焦于她,而是重新弥漫于整个广场,恢复了那种无差别笼罩的状态。
鹿笙心中微微一松,知道自己的应对起了效果。但她不敢有丝毫放松,依旧维持着垂首静立的姿态,心神与《弈天筹》紧密相连,分析着当前局面。
「意志体状态:已苏醒,活跃度中等,具备高度智能及自主判断力。对宿主存在初步‘识别’,暂未归类为‘入侵者’。」
「关联性确认:意志体与水晶黑莲、乃至整个寂灭庭园同源,疑似庭园守护者或某种残留意识集合体。」
「风险等级:极高。任何不当举动都可能引致其攻击。」
「机遇:意志体认可(或至少容忍)宿主与黑莲、寂灭令的关联,存在交流或获取信息的可能性。」
交流?如何与一个如此古老而强大的意志交流?
鹿笙心念电转。直接神识传音?风险太大,她的神识强度在对方面前如同萤火比之皓月,贸然接触很可能被反噬。展示物品?寂灭令或许可以,但意义不明。
最终,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株水晶黑莲,以及莲心处那点纯白光芒上。黑莲的渴望无比清晰,那是源自本能的吸引。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手。没有凝聚丹元,没有施展任何法术,只是将掌心向上,微微朝向那水晶黑莲的方向。这是一个开放且不带攻击性的姿态。
同时,她更加专注地引导着识海中黑莲的那份渴望与亲近之意,并通过与黑莲的深层联系,将这份纯粹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般,小心翼翼地、不敢有丝毫强加地,导向那浩瀚的意志,以及广场中央的水晶黑莲。
她在用黑莲的“语言”,表达着自己的“诉求”与“无害”。
这一次,意志体给出了更明确的回应。
那弥漫广场的意志微微波动,一道信息流,并非语言,也非神念,而是一种更加本源、直接作用于感知的“意象”,传入了鹿笙的心神: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一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黑莲扎根其中,绽放着终结与宁静的光芒。而在黑莲的莲心,一点纯白的光芒如同种子,孕育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奥秘……紧接着,意象变幻,黑莲开始枯萎,花瓣凋零,那点纯白光芒也变得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最后,意象定格在眼前这株水晶黑莲上,那点纯白光芒虽弱,却顽强不灭。
伴随意象而来的,是一道清晰的“询问”或者说“要求”:
「滋养……延续……」
鹿笙瞬间明悟。这古老的意志,这寂灭庭园的守护者,希望她能“滋养”那点纯白光芒,使其得以“延续”!
而“滋养”的源泉,恐怕正是她识海中这株同样蕴含寂灭本源,且似乎与这庭园有着极深渊源的黑莲!
这不是请求,这是一道来自古老存在的指令。拒绝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但如何“滋养”?直接让黑莲靠近?风险未知。贡献黑莲的本源?那可能伤及自身根基。
鹿笙大脑飞速运转,《弈天筹》疯狂推演着各种方案的可行性与后果。这是一场无声的谈判,她必须在不触怒对方的前提下,为自己争取最有利的条件。
潜龙陷入古老意志的棋局,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她必须找到那条唯一的生路,兼得造化与保全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