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万里之遥,在“金霞遁影”的极致速度下,不过数日之功。鹿笙并未全力赶路,途中数次变换方向,借助山川地势与《弈天筹》的推演,巧妙地避开了几处可能存在高阶修士盘踞或危险妖兽巢穴的区域,将谨慎刻入了骨子里。饶是如此,长途驾驭遁光对初入金丹的她亦是巨大消耗,丹田内九转金丹虽未黯淡,但旋转速度明显减缓了几分,丹元亟待补充。
在距离千机城尚有百余里的一处荒僻山谷,她按下遁光。寻了处隐蔽石缝,她取出一块中品灵石,混沌寂灭丹元微微一转,灵石内精纯灵气便被迅速抽离、炼化,不过三五个呼吸,灵石便化为齑粉。丹田内,那九处微窍光华一闪,金丹重归璀璨圆融,状态恢复至巅峰。
做完这必不可少的补给,她才再次动身,遥望那座雄城。
千机城。
此城并非建立于平原,而是依傍着一条巨大的山脉断裂带而建,城墙高耸,并非凡间砖石,而是以一种暗沉的“墨纹钢”混合阵法浇筑而成,表面灵光隐现,符文流转,散发出沉稳厚重的气息。城内建筑鳞次栉比,高低错落,更有无数流光穿梭往来,那是修士的遁光,彰显着此地的繁华与活力。
与流云坊市的混乱破败不同,千机城显得秩序井然。城门口有身着统一制式灵甲的修士守卫,修为皆在筑基期,神色肃穆,对进出人流进行着有条不紊的核查与管理。空中亦有小型巡逻法舟缓缓游弋,监视着四方。
《弈天筹》瞬间开始收集、分析眼前的一切信息:
「城市规模:大型散修城池,常驻修士预估超过十万,金丹气息感应到十七道,其中三道为金丹中期,一道隐晦,疑似金丹后期或身怀异宝。」
「秩序等级:中高。有明显统治势力维持基本秩序,禁止公然斗法,但暗处竞争必然激烈。」
「势力分布:初步感应到多处强大气息盘踞,分属不同阵营,包括商会、佣兵团、宗门据点等。」
「入城条件:需缴纳十块下品灵石,登记简单信息(可伪冒),领取临时身份玉牌。」
鹿笙放缓遁光,在距离城门数里外的一处僻静山林降下。她运转“坤元敛迹”,将自身修为压制在金丹一层,气息模拟得略显浮躁,像是刚刚突破、尚未完全稳固的新晋金丹,这种修士在千机城最为常见,不易惹人注目。容貌也稍作调整,变得更加平凡,唯有一双眼眸深处,沉淀着历经世事的冷静。
缴纳灵石,登记了一个随意想出的散修名号“厉寒”,领取了那枚仅能使用一个月、需定期充能的临时玉牌,鹿笙随着人流,步入了千机城。
就在她跨过城门阵法光幕的瞬间,体内九转混沌寂灭金丹自生感应,与笼罩全城的庞大护城阵法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道韵共鸣。这共鸣并非强横冲撞,而是如同水滴融入江河,自然而然。然而,三阶以上的复合大阵自有其灵性,对任何陌生的金丹级道韵都会本能记录。
刹那间,鹿笙清晰地感知到一股无形的阵法之力扫过自身,试图解析她那独特的混沌寂灭道韵。《弈天筹》于识海中光华爆闪,提前推演出阵法对这超乎寻常的混沌属性存在约“零点三息”的识别延迟!她毫不犹豫,在那阵法之力即将深入探究的前一瞬,强行将金丹共鸣压制到近乎于无,自身气息在“坤元敛迹”作用下彻底归于沉寂,如同从未出现过。
城主府某处密室内,记录阵法波动的玉璧上,对应鹿笙入城的那一栏,只闪过一道极其短暂、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未知属性杂波”,旋即恢复正常,未能触发更高级别的警报。值守修士瞥了一眼,见无异状,便不再关注。
城内景象,与城外感知的秩序井然略有不同。街道宽阔,店铺林立,售卖着从丹药、法器、符箓到各种稀奇古怪材料的商品,琳琅满目。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修士间的交谈声不绝于耳,充满了市井的喧嚣与活力。然而,在这喧嚣之下,鹿笙敏锐地察觉到无数道或明或暗的视线扫过新入城者,带着审视、评估,乃至不易察觉的贪婪。
《弈天筹》无声运转,如同在她脑中构建了一幅立体的动态地图,标记着能量汇聚点(如大型商铺、拍卖行)、人员复杂区域(酒馆、任务大殿)、以及几处看似普通却给她隐隐危险感的角落。
她并未前往那些显眼的大型客栈,而是按照《弈天筹》的指引,穿行了几条偏僻的巷道,找到了一家位于城市东南角落、名为“归尘居”的小型客栈。客栈门面不大,装饰古朴,进出修士不多,气息也多为筑基期,显得颇为安静。
(精准站队,低调入局)
选择此地,是因《弈天筹》推演出此地掌柜背景相对简单,客栈阵法尚可,且靠近城市边缘,若有变故,便于迅速脱身。
要了一间带有简易防护阵法的静室,鹿笙闭门不出。她首先做的,并非修炼,而是以金丹期神识,结合《弈天筹》,对这间静室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排查,确认没有隐藏的监视法阵后,才稍稍放松。
接下来,她需要尽快了解千机城的详细情况,并找到安全获取资源的途径。
心念一动,她取出一张空白的玉简,指尖混沌寂灭丹元流转,开始以神识刻录。内容并非功法秘术,而是她将《弈天筹》的部分最基础、最不易追溯本源推演、解析逻辑,剥离出的一个极度简化版本,专注于信息筛选、风险初步评估与路径优化。她将这简化版本命名为——《微弈录》。
在刻录《微弈录》核心逻辑时,她极其谨慎地以混沌寂灭丹元在其中烙印下数层无形的“自毁噪点”。任何试图以超出玉简本身品阶的手段进行深度溯源、逆推其与《弈天筹》关联的行为,一旦触及核心,这些噪点便会瞬间爆发,湮灭最关键的逻辑链条,使逆推者最多只能得到一部构思巧妙但残缺的“辅助算法”,绝无可能借此锁定她这个“母本”的存在。
(挖坑下绊,布设闲棋)
制作《微弈录》并非为了出售,而是她计划中的一步“闲棋”。她打算将这份看似是某种低阶辅助思考的“秘术”,通过某种“意外”的方式,流传到城中某个以情报分析着称的小型势力或某个擅长此道的散修手中。
此举有数个目的:一是借此观察千机城各方对“智慧”类传承的反应;二是或许能引出对《弈天筹》感兴趣的有缘人或势力,为未来可能的合作或交易埋下伏笔;三来,若《微弈录》能被人所用并产生一定影响,她或许能通过《弈天筹》与本源《微弈录》的微弱联系,间接获取一些难以直接接触到的信息。
当然,这一切需做得天衣无缝,绝不能引火烧身。
与此同时,她丹田内的九转混沌寂灭金丹依旧在缓缓旋转,自行吞吐着天地灵气。方才与护城大阵那短暂的共鸣,虽被她立刻压制,但《弈天筹》已然捕捉并记录下那一闪而逝的韵律,开始尝试解析其与地脉、与城中某些特定区域的潜在联系。
「共鸣源:确认与千机城护城大阵核心及多处地下节点相关。」
「关联性:混沌寂灭道韵与阵法中蕴含的‘造化’、‘机变’之道存在潜在互补与克制。」
「风险\/机遇:未知。需保持警惕,谨慎探查。」
鹿笙眼中闪过一丝兴趣。这千机城,果然不简单。除了明面上的秩序与繁华,其深处似乎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与“寂灭令”隐约的指向有关。
她并不急于行动。当务之急,仍是巩固修为,熟悉环境,并让那枚精心处理过的“闲棋”悄然落下。
潜龙入市,藏鳞敛爪。于这看似平静的千机城,新的棋局,已悄然铺开。鹿笙如同一个最有耐心的猎手,在寂静的静室中,等待着风起,或是……亲手搅动风云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