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卦符带来的启示,让吴崖(鹿笙)心中的迷雾散去些许,却也带来了更深层的审慎。那青衣老者的存在,如同一片薄纱,笼罩在流云坊市的上空,虽未落下,却已改变了光线的质感。
他依旧每日重复着采药、处理材料的枯燥生活,但《弈天筹》的推演重心,已悄然偏斜。更多的算力被用于构建那青衣老者的行为模型,分析其可能的身份、意图,以及潜在的变数。
老者看似随意,但其在百味居二楼雅座的位置,《弈天筹》推演显示,此位置视角极佳,且百味居二楼雅座本就对外出租给高阶修士,每日租金高达五块中品灵石,内含小型反窥阵法,外界极难反向探查其具体动向。 他饮茶的时间很有规律,每日午后必至,停留约一个时辰。期间,目光看似散漫,实则《弈天筹》通过多日间接观察与衍卦符残留信息的回溯,发现其视线轨迹,除了可能涉及吴崖的石屋方向,还曾覆盖坊市入口、几个小型佣兵团队的驻地,以及……黑煞帮总部所在的那片区域被一层常年不散的灰雾阵法笼罩,视线落点被阻,仅能捕捉到几道模糊剪影。
“并非只关注我一人……”吴崖心中明悟,“他是在观察整个坊市的‘势’?还是说,他在寻找特定的‘人’或‘事’?”
此人像是一个耐心的垂钓者,撒下了无形的网,静静等待着什么。
吴崖决定,不能完全被动。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知道这老者的底线,以及自己在其棋局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这一日,他背着一筐新采的、还带着露水的“宁神花”,并未直接返回石屋,而是绕道去了坊市唯一一家收售消息、兼营杂书的“万象书屋”。书屋老板是个戴着水晶单片眼镜的干瘦老头,修为只有炼气六层,却以见识广博、消息灵通着称。
吴崖摆出憨厚朴实的模样,将药筐放在门口,走进店内,先是买了些制作低阶符纸的边角料,付灵石时,状似无意地低声问道:“老板,可知晓百味居那位常来的青衫老先生?瞧着面生,气度却不凡,不知是何方高人?”
书屋老板抬起眼皮,透过水晶镜片瞥了吴崖一眼,慢悠悠地道:“打听这个作甚?那可是位清贵人物,不是我等能攀附的。” (精准站队,借力打力)
吴崖连忙赔笑,递过去一块额外的下品灵石:“小人就是好奇,瞧着老先生每日都来,风雨无阻,定非寻常。若是哪位前辈高人,小人日后见了,也好恭敬些,免得冲撞了。”
老板不动声色地收下灵石,语气缓和少许:“那位啊,自称姓墨,一个多月前来的,就在百味居住下了。具体来历不明。平日里就爱喝茶看书,也不与人交往。莫要招惹便是。” 信息有限,仅得姓氏与大致居所。
吴崖并未强求,道谢离开。隔日,他再次来到书屋,借口购买一批稍好的符纸,结算时,又悄然递过去三块下品灵石,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压低声音道:“老板,不瞒您说,小人住处离百味居不远,昨日似乎感觉有神识掠过……心里实在不安。若真不慎冲撞了墨前辈,小人遭殃事小,就怕……就怕有些事说不清楚,牵连了旁人。” (挖坑下绊,巧妙施压)
老板闻言,眼神微凝,仔细打量了吴崖一番,似乎权衡了一下利弊,这才将声音压得更低:“你小子……倒是谨慎。罢了,看你也不像惹事的。那位墨先生,坊主见了他都是亲自迎上楼,客客气气的。修为……反正老头子我是一点都看不透,至少是筑基前辈,而且绝非寻常筑基。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这次的信息,点明了对方地位超然,修为深不可测。
吴崖再次道谢,背着药筐离开。走在嘈杂的街道上,《弈天筹》已将新信息纳入模型。
「目标:墨姓老者(暂称)。」
「行为模式:定点观察,目标不唯一,疑似监控坊市动态。」
「地位:超然,受坊主礼遇,排除本地势力。」
「意图推测:搜寻(特定人物\/事件)\/监控(局势变化)\/布局(落子)可能性最高。」
「对宿主态度:审视,评估价值,暂无敌意,归类为‘观察目标’或‘潜在棋子’。**
「模型缺口:若其身怀‘乱星盘’一类扰天机法宝,则所有观察轨迹皆可能为假;当前推演存在误差风险。」
风险等级并未提升,但不确定性依然存在。被这等人物盯着,如同头顶悬着一柄未落下的剑。(心智成熟,风险评估)
数日后,一个意外的机会悄然出现。
黑风山脉外围发现了一小片“玉髓芝”,并非单株五十年份,而是十余株二十至三十年份的簇生,总价值足以让筑基初期修士心动。消息源头颇为蹊跷,经《弈天筹》初步推演,很可能是黑煞帮自己放出的风声,意图引敌对佣兵小队出城劫道,再反杀夺取储物袋。 这解释了为何几个小型佣兵团队动向诡异,暗中串联,而黑煞帮也加强了坊市入口的巡逻。
《弈天筹》推演:玉髓芝是诱饵,是一个即将被引爆的冲突点。“此局或另有‘第二层诱饵’,当前算力与信息不足,无法深推。”
而那位墨老先生,每日在百味居观察的时间,似乎悄然延长了。
“风雨欲来啊……”吴崖心中冷笑。这潭水,终于要开始浑了。他决定不参与争夺,但要近距离“观摩”这场好戏。《弈天筹》提示,玉髓芝生长区域毗邻他次日计划采集宁神花的一片谷地,黑煞帮为防外人窥探或“黄雀在后”,很可能在冲突爆发时封锁外围区域——他想完全置身事外恐难如愿。 (深谙风险,预判被动卷入)
就在玉髓芝争夺战爆发的前夜,吴崖于石屋内,并未使用任何灵力,而是以一小段炭笔在一张废弃的兽皮内侧勾勒出流云坊市的简略地形,标记出关键地点与几条备用的观察、撤离路径。刻画完毕,他指尖寂灭罡元微吐,兽皮连同炭痕瞬间化为细密灰烬,被他小心倒入屋角排水孔,以清水冲走,未留丝毫痕迹。 (藏智于内,消除痕迹)
他的目光冷静,如同一个真正的棋手,在落子前,最后一次审视脑海中的棋局。
“既然身在局中,便看看这水,到底能有多浑。或许,浑水之中,方能摸鱼。”
潜龙不惊,静观其变。于纷乱扰攘之间,辨析每一枚棋子的动向,方能在这突如其来的棋局中,找到最有利于自己的那一线生机。执棋者,已准备好迎接变局,并警惕着一切潜在的“黑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