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甬道尽头的转弯处,吴崖(鹿笙)如同融入墙壁的阴影,将自身存在感降至虚无。那缕细微的灵力波动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感受到前方之人因极度紧绷而散发的微弱体温。
《弈天筹》无声运转,并非依靠神识外放,而是基于对气流、玉壁微震、乃至对方无意识散发的生物电场的极致感知,在脑中勾勒出转角后的轮廓:一个同样紧贴玉壁的身影,气息晦涩难明,修为至少在筑基后期,似乎也发现了他的到来,正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双方在这绝对寂静的净化领域内,形成了诡异的僵持。
先动者,必先暴露。暴露于此地,几乎等同于死亡。
吴崖心神沉静,并未因这意外变故而慌乱。他缓缓调整内息,将一丝寂灭罡元悄然运至指尖,凝而不发,如同毒蛇蓄势。同时,他指尖轻触玉壁,借玉壁本身极细微的天然纹理,以肉身劲力传导出一抹机械式微震,震幅频率与外界煞河暗流完全一致!
“嗡……”
玉壁白光骤然一闪,误将此震感当作“外来煞气渗透”,净化机制被触发,一道凝练的白芒如同利箭,瞬间射向那震源方向——拐角之后,那潜伏者的位置!
(借力打力,祸水东引)
这一下,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那潜伏者显然没料到会有此变故,气息瞬间出现了一丝剧烈的波动,虽然立刻被他强行压下,但在这极致敏感的环境中,已如同暗夜中的灯火!
“嗤!”
更多的净化白芒受到牵引,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瞬间攒射而至!
那人再无法隐藏,低喝一声,身形暴退,同时祭出一面黑色小幡,幡面涌动,试图抵挡净化白芒。黑幡与白芒相撞,发出“滋滋”的腐蚀之声,幡面顷刻出现蛛网状裂痕,一道纯白火丝沿幡杆逆燃而上!瘦高修士脸色剧变,果断断臂求生,猛地将黑幡掷向白芒最盛处,自身喷出一口精血,化作一道血影向后暴退。
那黑幡在半空中,已被净化白芒彻底包裹,无声无息地化为虚无。
吴崖冷眼旁观,直到那人身影消失在下一个转弯处,才如同鬼魅般悄然跟上。他依旧保持着绝对的静默,方才那番操作,他自身未有任何能量外泄,完美地将危机转嫁。
前行不过数十丈,眼前豁然开朗,已到了甬道尽头。出口被一层半透明的玉膜隔绝,膜外景象朦胧可见——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空间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祭坛,而是一片翻滚的、粘稠的暗红色岩浆湖!湖心处,一株巨大无比的莲花静静悬浮。莲花通体呈暗金之色,花瓣层层叠叠,仿佛由凝固的熔岩与暗金金属锻造而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磅礴煞气与灼热,正是那“至阴寂灭之源”的具现!然而,在莲花中心,那莲蓬之处,却跳跃着一簇极其微弱、却纯白无瑕的火焰,散发出宁静、纯粹的生机,与整个莲花乃至周围环境的死寂煞气形成了极致的矛盾与统一。
《弈天筹》心念急转:「红莲所在,方是整条地脉真正的‘滤网下脚料’,被甬道极致净化规则排斥出的煞气与生机在此沉淀、对冲,反而形成了甬道规则无法处理的‘混沌奇点’,故可阴阳并立,阴极阳生!」
而在岩浆湖的岸边,除了方才被吴崖逼出的那名断臂求生的瘦高修士外,竟然还有两人!
一人盘膝坐在湖边一块凸起的黑色岩石上,身着灰色道袍,面容古朴,双目紧闭。他周身气息极力内敛,但与周围环境的煞气隐隐产生着某种共鸣,竟似在借助此地的特殊环境磨砺己身,其修为,赫然是筑基大圆满!他身旁插着一柄古朴长剑,剑身隐有雷纹,但此刻雷光尽敛,仿佛生怕引动什么。
另一人,则是一个身材矮胖、穿着员外服的老者,他正搓着手,一脸贪婪又忌惮地望着湖心红莲,手中托着一个罗盘状的法器,但法器灵光黯淡,显然被他以秘法压制到最低限度。他的修为也是筑基后期。
那瘦高修士退到岸边,脸色苍白如纸,断臂处黑气缭绕,正在艰难止血。他恨恨地看了一眼吴崖来的方向,却不敢出声,显然对那灰袍道人和矮胖老者极为忌惮。
吴崖并未立刻穿过玉膜。他贴壁而行,敏锐地察觉到出口岩壁残留着一条尚未完全闭合的“净化裂缝”,那是甬道规则与红莲自行撑开的“寂灭煞域”相互侵蚀、折射形成的盲区。他肉身缩进这裂缝阴影内,借助玉膜光煞交织产生的规则残影,使自身在他人感知里呈“折射盲区”。
《弈天筹》警示:「裂缝残余规则正在消散,仅余十息安全窥视之机。」
三方势力,各怀鬼胎,围绕着湖心红莲,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谁也不敢率先动用灵力或散发出强烈气息,生怕首先触发红莲寂灭煞域的反击,或者成为另外两人集火的目标。
吴崖心中冷笑,这局面,正合他意。他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收敛所有气息,冷眼旁观。他需要等,等一个变数,等一个能让这脆弱平衡打破的契机。
或许是那灰袍道人修炼到关键时刻,或许是那矮胖老者计算出收取之法,或许是……身后那即将追来的青云子与黑袍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潜龙,则隐匿于九地之下,静待风云汇聚,雷霆乍起之时。这业火红莲的归属,绝非蛮力可决,最终的赢家,必属于最能布局、最善隐忍之人。而他识海深处的寂灭令,正与湖中红莲隐生感应,微微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