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骨坡深处,煞气已浓稠如墨。寻常筑基修士在此,只怕撑不过十息便会神魂冻结,肉身腐朽。然而,对于身怀寂灭道基、又服用了“煞髓护心丹”的林轩(鹿笙)而言,这片煞海却成了绝佳的庇护所与力量源泉。
他(她)的身影在翻涌的灰黑色煞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游鱼入海,不仅未受侵蚀,周身毛孔反而在微微舒张,吸纳着精纯的阴煞死气,补充着方才布阵和应对变故的消耗。寂灭罡元在体内欢快地流转,甚至比平时更加活跃。《弈天筹》与“清心符种”结合,让他在这片感知被极大压制的环境中,依旧保持着远超常人的洞察力。
循着煞气爆发时捕捉到的那丝异常波动的源头,林轩谨慎前行。脚下是松软、粘稠的骨粉与腐土混合物,踩上去悄无声息。四周怪石嶙峋,形态扭曲,在煞气常年侵蚀下,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越往深处,煞气越是精纯,其中蕴含的死亡与终结道韵也越发清晰。甚至能隐约听到无数怨魂哀嚎交织成的、直透神魂的背景音,若非有黑莲镇守识海,寻常修士早已心神失守。
前行约莫一里,地势陡然下陷,形成一个巨大的碗状盆地。盆地中央,景象惊人——并非想象中的洞府入口,而是一座残缺不全的古老石阵!
石阵由九根布满裂缝的漆黑石柱组成,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排列,但其中三根已然断裂倒塌,另外几根也布满裂纹,仿佛随时会崩解。石阵中心的地面上,刻满了复杂到极点的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乌光,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而那磅礴的阴煞之气,正是从这石阵中心,如同泉眼般源源不断地涌出!
“古传送阵?抑或是……封印之阵?”鹿笙目光一凝,《弈天筹》全力推演石阵的结构与能量流向。阵法造诣虽非她专长,但《弈天筹》包罗万象,对阵法原理亦有涉猎。
推演结果显示,此阵年代极其久远,核心符文蕴含的空间之力与寂灭之力交织,结构精妙远超当今修仙界常见阵法。但其破损严重,能量流转滞涩混乱,方才那股异常爆发的煞气,正是因为阵法某处节点能量过载,导致了短暂失控。
「并非自然潮汐,而是阵法失衡引发的泄漏。」鹿笙心中断定。这解释了为何煞气爆发带着人为痕迹——是这古老阵法自身的不稳定造成的。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石阵边缘,避开那些明灭不定的符文光线。神识如丝,缓缓探向石阵中心。就在神识触及中央那片最复杂符文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之前清晰、冰冷、带着无尽沧桑感的意志,猛地顺着神识连接,冲入她的识海!
并非攻击,而是一段残缺的信息洪流!
刹那间,鹿笙“看”到了短暂的幻象:一片焦灼破碎的大地,天空悬挂着不祥的暗红星辰,巨大的、非人形的骨骸堆积如山……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石阵前呕心沥血地刻画,最终力竭而亡,其执念与部分记忆碎片,融入了这座维系着某种平衡的阵法核心,成为了类似阵灵的存在,在万载岁月中渐渐与寂灭同化,变得混沌而冰冷……
这地底意志,果然是古修士残念所化!其执念,似乎是……守护?阻止某种东西从阵法另一端过来?抑或是……维持阵法的运转,等待什么?
信息残缺不全,充满混乱与矛盾。但那古修士残念对寂灭之力的亲和,以及阵法本身蕴含的寂灭道韵,让鹿笙体内的黑莲再次传来清晰的“渴望”波动。
「此阵……或与寂灭一脉有关?」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万骨坑,古战场,寂灭阵法,残存意志……这些线索似乎能串联起来。
就在她试图与那混沌意志进行更深入沟通时,《弈天筹》传来尖锐警报——有两股强大的气息,正从不同方向,顶着汹涌的煞气,快速逼近石阵!其中一股气息阴冷锐利,带着青玄宗功法的特有波动;另一股则炽热狂放,充满侵略性,似乎是……魔道修士?
“追兵?还是……也被这阵法异动吸引来的?”鹿笙瞬间切断与阵法意志的联系,身形暴退,如同轻烟般融入一根倾倒的巨大石柱后的阴影中,将“尘影符”和“坤元敛迹”之术催发到极致。
她刚藏好身形,两道身影几乎同时冲破浓稠煞雾,落在石阵边缘。
左边一人,身着青玄宗内门弟子服饰,面容俊朗,但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着筑基大圆满的强横气息,手中握着一柄青光流转的长剑,剑气森然,将周围煞气都逼开少许。正是青玄宗暗桩之一!
右边一人,则是个身穿赤红袍服的光头大汉,满脸横肉,眼瞳泛着诡异的红光,周身魔气翻滚,修为赫然也是筑基大圆满!他贪婪地吸了一口浓郁的煞气,怪笑道:“桀桀,好精纯的阴煞!没想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这等古阵!青云子,看来你们青玄宗的消息,也不怎么灵通嘛!”
那被称作青云子的青玄宗弟子冷哼一声:“血煞老魔,休得猖狂!此阵乃我青玄宗前辈所留,岂容你这魔道妖人染指!”
“放屁!这阵法道韵古老,分明是上古遗迹,何时成了你青玄宗的?”血煞老魔嗤之以鼻,“宝物有缘者得之!今日既然撞见,就各凭本事吧!”
两人显然并非一路,而是恰好同时被阵法异动引来,彼此忌惮,却又都对这古阵势在必得。
暗处的鹿笙心中念头飞转。青玄宗弟子出现在此,证实了宗门对此地的关注。而这血煞老魔,则是意外的变数。两人修为皆高于她,硬拼绝非对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策略依旧。但这次,渔翁不止她一个,而且池中的鱼,也更凶猛了。
她屏息凝神,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等待着两人冲突爆发,或者……寻找潜入阵法核心的契机。这古阵的秘密,以及那可能与业火红莲相关的线索,她绝不会轻易放弃。
煞海核心,三方暗峙。古阵乌光流转,仿佛无声地诉说着万古的秘密,也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在这沉骨坡之底酝酿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