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旧材料堆放点,日复一日的沉寂,恰是石历(鹿笙)最完美的伪装。周身萦绕的晦涩气息,与这污秽环境融为一体,将他“资质平庸、挣扎求存”的散修形象刻入旁观者眼中。无人会留意这个终日与残渣为伍的老实人,更无人能窥见他平静外表下,那正以《弈天筹》精心推演金丹大道的汹涌心潮。
筑基七层的修为早已稳固如山,寂灭罡元于丹田内如深邃幽潭,沉凝磅礴。然而,真正的关隘,在于那由液化气、凝气成丹的本质蜕变。这对寻常散修而言近乎天堑,但对身怀异宝、执掌棋局的鹿笙而言,这是一场必须算无遗策的精密战役。
夜深人静,小屋被层层禁制与《敛息术》包裹得密不透风。石历并未急于运转功法强行冲击,那无异于黑夜举火,自曝行藏。他选择的,是更契合其“弈者”本色的道路——极致的推演与准备。
识海之内,八百立方米的空间化为无形演武场。《弈天筹》全力运转,神识如万千丝线,细致入微地内观丹田,模拟着寂灭罡元压缩、凝聚的亿万种可能。
「金丹之成,核心在于‘凝’与‘固’,需至极精纯,结构稳定,更需与寂灭道基、黑莲本源完美契合。」
推演非凭空臆想,而是基于对自身道基的深刻理解,对古器碗转化而来的各类能量性质的把握,以及对《九幽噬神录》奥义的领悟。无数次模拟,大多以“结构崩溃”或“属性冲突”告终,但每一次失败的数据,都成为《弈天筹》优化模型的养分,逐渐勾勒出一条独属于寂灭道基的凝丹路径——凝聚“寂灭玄丹”。
「寂灭者,终焉亦含新生。凝丹当效宇宙坍缩,于极致毁灭中凝聚一点不朽真性。」
推演显示,成功的关键,在于引动识海黑莲的一丝本源寂灭之意为“丹引”,使金丹自成便具吞噬、转化之能。此途凶险万分,需以精纯煞气(尤以金火煞气)为“薪柴”,《九转罡元体》淬炼的强韧经脉为“熔炉”,再辅以水、土属性的温和灵力(可从废丹渣中萃取调和)为“缓冲”,方能于万险中博取一线生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彼’,乃天道,亦乃自身潜能与极限。」
连续深层次推演,神魂消耗甚巨。正值疲惫之际,他目光落向墙角那几张汲取月华已久的“衍卦符”半成品。其中一张,符文已隐现莹光,趋于圆满。
屏息凝神,以蕴含寂灭罡元的心血点向符箓核心。
嗡!
衍卦符清辉流转,朦胧意念直抵心神:
「潜龙在渊,阳线初现。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
「坎水隐晦,离火躁动。金气西来,慎防宵小。」
卦象虽依旧晦涩,却清晰了不少!“潜龙在渊,阳线初现”印证推演方向正确;“利西南”或指宗门深处藏有机缘;“金气西来,慎防宵小”则直指刑堂方向或有威胁。这与日前曹猛突然巡查废料点的插曲隐隐呼应,令鹿笙心生警惕。
「符道亦合阴阳五行,此卦正示内修之险与外扰之兆。」
然而,修炼资源从何而来?正当他思索之际,白日里处理废料时的一个偶然发现浮现脑海。当时,指尖触及一块寻常暗红铁矿,古器碗却传来异动。《弈天筹》瞬间推演出其内封藏着一小撮“火煞金精”——此物狂暴难驯,于他人是鸡肋,但若手法得当,却是炼制特殊符箓或一次性法器的极品材料!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他人弃若敝履,我视若珍宝。」
他当时不动声色,将其混入废料带回。此刻,这微不足道的发现,却成了印证卦象“阳线初现”的吉兆,也为未来可能需要的“奇兵”埋下伏笔。宗门废料堆,看似污秽,实则成了他藏匿行迹、积累资源的宝库。古器碗日夜不停地转化着废料中微薄灵气,滋养黑莲与道基,虽缓慢却坚实。
将衍卦符残骸彻底销毁,鹿笙心中计划愈发清晰:
1. 凝丹路径已明,首要任务是积累能量,尤其是精纯的金火煞气与调和用的水土灵力,继续微调压缩罡元的实验。
2. 对宗门西南方向(可能藏有机缘处)及刑堂(威胁来源)保持高度警觉,借助废料点身份留意风声。
3. 火煞金精等意外所得,需妥善研究,化为潜在底牌。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他收敛心神,再次沉入修炼。寂灭罡元如深海暗流,在推演出的安全路径上缓缓运转,进行着最基础的凝丹前置锤炼。黑莲于识海静谧摇曳,莲心漩涡吞吐着古器碗转化的能量,一丝一毫地壮大。
白日,他是无人问津的废料看守石历,与垃圾为伴,卑微如尘。
深夜,他是推演天道、谋夺金丹的弈者鹿笙,于寂静中积蓄着石破天惊的力量。
潜龙在渊,非为蛰伏,乃为待风云际会,一举凌霄。而所有的暗流与算计,都在这看似平静的废料堆旁,悄无声息地编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