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的晨光刚漫过护生林,谷镇就飘起了淡淡的草木香。阿禾领着孩子们在阳坡的育苗沟边插柳枝——按苏清寒“生计录”里的说法,“春分插柳,引阳气入苗”,柳枝上系着的红绳,是昨晚大家一起搓的新绳,迎着风像串跳动的火苗。
“林砚哥,祠堂的供桌案几摆好了!”柳玄的声音从坡下传来。今日要办“春分祭脉”,这是镇民们商量出的新习俗,既是谢地脉护苗,也是把苏清寒的心意融进节气里。林砚抱着“岁安册”往祠堂走,胸口的“寒佩”轻轻发烫,路过老井时,看见王婶正往井里撒一把新采的春茶,“清寒姑娘的笔记写了,春分敬井水,来年水更甜。”
祠堂里,“谷镇生计录”与“岁安册”并排摆在供桌上,中间放着那枚聚脉石,绿光在石纹间流转。张叔端来一盘刚蒸好的春饼,饼里裹着新掐的春韭和地皮菇,“这是按‘生计录’的法子做的,清寒姑娘当年说过,春分吃春饼,叫‘咬春’,能沾地气。”
丫丫突然举着个旧竹筐跑进来,里面是个蒙尘的纸鸢骨架,骨架上缠着褪色的红绳,竟也刻着霜叶纹:“在剑庐阁楼上找着的!肯定是清寒姐姐的!”林砚接过骨架,指尖刚触到霜叶纹,“寒佩”的绿光就漫了上去,骨架缝隙里藏着的一张油纸字条慢慢展开,上面是熟悉的字迹:“春分放鸢,愿系纸鸢上,风过传谷间,地脉闻人声,方为真安宁。”
“原来清寒姑娘早想让我们放纸鸢!”阿辰眼睛一亮。众人立刻分工:孩子们跟着阿禾糊纸鸢,用的是去年剩下的霜木皮粗纸,画上红绳、新苗和“护生”二字;镇民们在祠堂前的空地上平整土地,柳玄找来长线,每根线尾都系着小小的木牌;林砚则在“岁安册”上画纸鸢的样子,旁边补记:“春分祭脉,当以人声传愿。”
祭脉仪式简单却郑重。柳玄点燃三炷艾草香,插在聚脉石前,青烟顺着石纹钻进地里,远处护生林的新苗、老井的井水同时泛起微光。林砚捧着“生计录”念起上面的护谷口诀,念到“人需同心”时,聚脉石的绿光突然暴涨,裹着每个人的指尖——丫丫的指尖沾着糊纸鸢的浆糊,阿辰的指尖带着育苗的泥土,王婶的指尖留着春茶的清香,绿光把这些气息都引向了地脉。
“放纸鸢咯!”祭脉一结束,孩子们就拽着线跑向空地。丫丫的纸鸢上画着霜木林,线尾的木牌刻着“愿谷镇永远暖”;阿禾的纸鸢画着老井,写着“愿活水常流”;林砚的纸鸢最素净,只写着“岁安”二字,线尾系着那片从旧骨架里找出的油纸字条。
纸鸢越飞越高,红绳在蓝天下格外醒目。突然,丫丫的纸鸢线晃了晃,线尾的木牌撞在阿辰的木牌上,两道绿光从木牌间散开,顺着线爬到纸鸢上——原本飘在半空的纸鸢竟像有了力气,带着两道绿光往护生林方向飞去,最终悬在那三株移种的新苗上空。
“是地脉在接心愿呢!”王婶笑着拍手。林砚抬头望着纸鸢,发现所有纸鸢都在往护生林、老井、阳坡三个方向飘,形成一个淡淡的三角,正对应着护谷阵的三脉。他低头翻开“岁安册”,刚写下“春分放鸢,愿达地脉”,聚脉石的绿光就落在纸页上,与纸鸢的光影遥相呼应。
午后的阳光暖得正好,镇民们散去忙活春耕:张叔带着汉子们往田里运井泥,按“生计录”的法子拌土;王婶教妇人用春茶煮水,浇在秧苗根上;阿禾和孩子们则把剩下的春饼分给大家,纸鸢的线系在祠堂的柱子上,风一吹,木牌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林砚坐在祠堂的门槛上,看着“岁安册”上的字迹——从正月开笔到春分祭脉,每一页都记着苗的生长、水的变化、人的忙碌,也记着那些藏在旧物里的心意。他摸出那片油纸字条,与册页上的“岁安”二字放在一起,“寒佩”的暖意漫过指尖。
远处,丫丫的笑声随着纸鸢飘过来。林砚忽然明白,苏清寒要的从来不是一场盛大的祭祀,而是让守护的心意顺着春分的风、新生的苗、日常的烟火,融进每一个节气里。纸鸢在天上飘着,心愿在地里长着,谷镇的日子,就这样在传承里,一天天暖起来,一天天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