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日头渐烈,桑林的叶片却没了往日的鲜亮——近几日,苗叶背面爬满了细小的蚜虫,青黑色的虫群密密麻麻,啃得叶肉发皱,有的叶片甚至卷成了筒状,渗出黏糊糊的汁液。
阿禾蹲在圃边,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艾草,正往叶片上撒:“苏师姐,艾草灰好像不管用,虫还在爬!”他指尖沾了点虫汁,皱着眉甩了甩,“再这么啃下去,半个月的桑叶都要被吃光了!”
苏清寒没急着回话,转身往藏经阁旁的储物间走。这间屋常年锁着,里面堆的都是柳玄留下的旧物,她在最里面的木架上翻找片刻,终于抱出个旧木箱——箱子是樟木做的,带着淡淡的防虫香,箱盖刻着“储药护桑”四字,边角包着铜皮,虽有些氧化,却依旧牢固。箱内铺着层桑皮纸,上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个纸包,每个纸包外都贴着小纸条,是柳玄的笔迹。
“白长老说,这是当年柳玄配的防虫药箱,里面的药都是用灵桑叶和草药熬制的,专治蚜虫。”苏清寒拿起个写着“灭蚜散”的纸包,打开一看,药粉是淡绿色的,还带着桑叶的清香,“纸条上写着‘药粉混灵水,喷叶背,隔三日一次,连喷两次’。”她又翻出个铜制的小喷壶,壶身上刻着细密的网纹,“这也是旧物,喷出来的水雾细,能裹住虫身,药劲更足。”
阿禾接过喷壶,按纸条的比例配好药,对着桑苗叶背喷起来——水雾果然细得像烟,均匀地裹在蚜虫身上,不过半炷香的功夫,虫群就不动了,叶背的黏汁也慢慢干了。他正想欢呼,山门外却传来车马声,是山下染坊的王掌柜,穿着件青布长衫,手里攥着片桑叶,急得满脸是汗:“苏仙长,您这儿还有桑叶吗?我们染坊的染料要靠桑叶调,可村里的桑苗都遭了虫,叶都不能用了!”
苏清寒见他马车旁堆着几匹蓝布,布面上印着桑叶纹,忽然想起药箱里还有张纸条,写着“染布浸药,可护桑防蛀”。她指着染布问:“王掌柜,你这布能浸防虫药吗?铺在桑苗旁,既能挡日头,又能防虫爬过来。”王掌柜眼睛一亮:“当然能!我们染布的染料本就有防蛀的料,再加您的药,效果更好!”
林砚这时抱来个旧陶缸,缸底贴着柳玄的纸条:“防虫药汁浸布,晒干后铺苗间,虫不近身。”苏清寒往缸里倒了些“灭蚜散”,加灵水搅匀,王掌柜立马让伙计把蓝布放进缸里浸泡。阿禾则跟着染坊的伙计学拧布:“布要拧到半干,铺的时候离苗根三寸,不然会闷根。”他边学边记,还把步骤写在小本上,怕忘了。
不过一个时辰,染好的蓝布就晒得半干了。众人一起把布铺在桑苗间,蓝布上的桑叶纹在阳光下泛着淡光,刚铺好,就见几只想爬过来的蚜虫,一碰到布边就掉了下去。王掌柜摸着布面笑:“这布不仅能染布,还能护桑,真是一举两得!”他又从马车上搬下几罐染料,“这是用您之前给的桑籽种的桑叶调的,颜色更亮,送您染些布,铺在圃里也好看。”
傍晚,苏清寒把王掌柜送的染料倒进旧陶缸,又翻出柳玄的《桑事杂记》,其中一页写着“桑可养蚕,叶可染布,药可防蛀,一物多用,方是护桑真意”。她摸着旧药箱的铜皮,忽然明白:柳玄留下的药箱、喷壶、陶缸,从来都不是孤立的物件,是把护桑的法子拆成了一步一步——从配药到喷药,再到用染布防蛀,连起了桑苗、草药、染布,也连起了村民、染坊、宗门,让暖意顺着每片桑叶、每匹布,传到更多人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