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林的晨雾还未散尽,阿禾已抱着竹匾蹲在银茧下。昨夜银茧尽数裂开,吐出的银丝如月光倾泻,缠在桑枝上凝成半透明的丝团,风一吹便轻轻晃动,泛着与玉佩同源的光泽。
“苏师姐,这丝怎么收呀?”阿禾指尖刚碰到银丝,就被那温润的触感惊得缩回手——丝线竟顺着他的指尖缠上手腕,像极了蚕心剑的“银线缠枝”招式。苏清寒走过来,掌心的银绿玉佩泛起微光,银丝瞬间温顺下来,乖乖落在她铺开的桑皮纸上。
“得用柳玄师兄留下的旧缫丝框。”林砚从藏经阁的储物间里抱出个木框,框边刻着细碎的桑叶纹,边角处还有磕碰的旧痕,“白长老说,这是当年柳玄在月蚕窟用过的。”苏清寒指尖抚过木框内侧,忽然摸到几行浅刻的小字,是柳玄的笔迹:“丝随气走,心与蚕合,方得真丝。”
她试着将银丝缠上木框,血脉里的蚕心轻轻发热,灵气顺着指尖渡入丝线。原本易断的银丝瞬间变得坚韧,在晨光中拉出长长的一缕,竟泛着淡淡的银光。阿禾学着她的模样,引灵气入丝,虽动作生涩,却也成功缠起半框丝:“原来缫丝和练剑一个道理,都要‘养’着灵气!”
午后,演武场旁的空地上架起了晾丝架。弟子们围着缫丝框忙碌,银丝在风中舒展,与远处练剑的弟子们剑上的银光遥相呼应。苏清寒坐在桑树荫下,看着林砚将晾好的银丝缠成线轴——线轴转动时,竟隐隐有蚕鸣般的细碎声响,白长老凑过来笑道:“这是‘灵丝’,能织成护心帕,也能做剑穗,比寻常天蚕丝还金贵。”
“正好用新丝给剑谱做个封套。”苏清寒取出《蚕心剑谱》,林砚接过丝轴,指尖灵巧地穿梭,将银丝织成带着桑叶纹的锦缎。阿禾捧着一篮熟透的桑葚跑过来,紫红色的果实上还沾着晨露:“师姐,桑果熟了!白长老说能酿桑酒!”
傍晚的膳堂里飘着桑果的甜香。弟子们围在灶台边,看着苏清寒将桑葚捣成泥,与灵米酒曲一同倒进陶瓮。林砚在瓮口贴上红纸,上面写着“桑蚕传承第一年”,阿禾踮着脚往瓮里添了片灵桑叶,小声道:“希望柳玄师伯能尝到。”苏清寒闻言,将柳玄的“传承”桑木牌轻放在陶瓮旁——木牌的温润与陶瓮的暖意相融,像是故人在回应这份心意。
三日后,皓月门的弟子带着喜讯来访:“苏师姐,您给的桑籽发芽了!还长出了带银光的嫩叶!”他递来一小罐皓月门的清茶,“这是我们掌门亲手炒的,说谢您的桑种与剑谱。”苏清寒笑着收下,回赠了一轴灵丝:“等你们养出灵蚕,我们再换着法子做桑食。”
送走访客时,夕阳正落在晾丝架上。灵丝在余晖中泛着暖光,与陶瓮旁的桑木牌、玉佩相映成趣。阿禾正教小弟子们用桑枝编竹篮,指尖的灵气让桑枝变得柔韧,编出的篮子上竟带着淡淡的桑叶纹。苏清寒靠在桑树干上,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柳玄刻在石碑上的“往后皆安”——
原来安稳从不是静止的终点,是灵丝在框上缠绕的弧度,是桑酒在瓮中发酵的微响,是弟子们握着缫丝框时专注的眼神,是旧物在时光里重新生出的暖意。
月光升起时,苏清寒将织好的银丝封套覆在剑谱上。桑木牌、玉佩、桑叶标本一一归位,灵丝的光泽漫过这些信物,像一层温柔的铠甲。她轻轻抚摸封套上的桑叶纹,仿佛触到了柳玄当年种桑的指尖,触到了传承里最温暖的底色——
那些藏在旧物里的心意,那些落在日常里的坚守,从来都不会消散,只会随着桑林的年轮、灵丝的纹路、弟子们的笑声,在每一个安稳的日子里,悄悄生长。